硝烟再次厚起来时，万一响方才慢慢地倒退着爬回了莫天留与沙粹的边，微微着气低声说：“这小鬼……还真都是能打仗的！咱们七八支三八大盖儿打了这好半天，也就拾掇五个鬼，估摸着还有没打死，只是叫打成了重伤的！要不是仗着你们扔瓦罐炸来的硝烟遮挡，怕是咱们还得叫鬼反咬一呢！”

    心有戚戚地了，沙粹伸看了看已经被鬼的机枪打成了筛的窗，闷着嗓门儿低声应：“也亏得一响你能琢磨来这样的招数——拿个旧枪支在窗后边，还把枪从窗里伸去一儿，把鬼的机枪都引来打这窗了，你倒是一枪翻了鬼在屋上的机枪手！”

    很是不好意思地挠了挠，万一响嘿嘿地低笑起来：“这哪儿是我想来的呀？这是大却哥教的！从低打、从打低，由明打暗、从暗打明，真假阵位、打一枪换个码，都有各自的打法路数！方才你们藏在屋后边，估摸着你们是没看见——有个鬼只在工事后边了一双睛，大却哥一枪就打在那鬼前当掩的沙袋上。那鬼叫穿透了沙袋的弹和崩起来的沙打了一脸，就是不死也得瞎，这才叫打得漂亮呢！”

    瞅着万一响那眉飞舞的模样，莫天留本想开调侃万一响几句，可还没等话说，莫天留却猛地皱起了眉，朝着兀自嘿嘿低笑的万一响叫：“别说话！竖起耳朵听听，这是啥动静？”

    说来也巧，就在莫天留话刚的瞬间，不但八路军安排的狙击手们全都停了火，就连日军也不再用机枪行威吓拦阻击。一时之间，原本打得颇为闹的战场上，骤然变得寂静来。

    顺着一阵过一阵的小北风，莫天留侧耳聆听了好一会儿，方才把目光移向了同样聆听着风中动静的万一响：“一响，你听见没有？”

    猛一，万一响应声答：“是有动静！突突突的响动，可听不明白是个啥……”

    咂着厚实的嘴，沙粹却在此时闷着嗓门儿应：“能有突突突动静的还能有啥？除了鬼的汽车，就是鬼的三小车！可鬼这两样家什都只能在大路上跑啊？咱们在大路上的岗哨可是放去好几里地，要是鬼的汽车和三小车闯过来，岗哨早报信了……”

    眉尖骤然一挑，莫天留急声叫：“大路上鬼能跑汽车和三小车，河里不也能跑他们那小汽船？一响，赶上房瞧瞧去，看看青蟒河里是不是有鬼的小汽船？！”

    忙不迭地搁抓在手中的两个土坛，沙粹伸手便朝着后房檐上扒了过去：“我去……”

    一把将沙粹扯了个趔趄，莫天留急声叫：“你去个！就你那赛野猪的板，刚就能叫鬼瞧见，啥都还没看明白，说不定就叫鬼一枪给来了！别捣，给一响搭把手，送一响

    上屋！”

    尽对莫天留的话语很有些不满，可沙粹依旧顺从地双手一环，背靠着土墙扎了个四平大的架势。等得万一响抬脚踩在自己双手上时，沙粹就像是秋收时抛麦草一般，轻轻松松便将足有百来斤轻重的万一响托上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