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亮时，清乐县城四面城门便豁然打开。等候在城门外的、想要城门的行人，也自觉地排成了两列队伍，在接受完检查之后，急匆匆地奔向各自的目的地。

    起了个大早的一名皇协军士兵扭过了脸，悄悄打了个哈欠，鬼鬼祟祟地朝站在自己边的同伴低声叫：“这日……啥时候是个儿啊！见天儿就够叫人瞧的了，这大早上的还得被日本人着在这城门里当差！早知穿着这黄要遭这份罪，老还不如在外靠枪厮混呢！好歹……吃香喝辣睡娘们儿，天不拘地不，还能有个轻松自在！”

    另一名皇协军士兵同样扭脸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也是压低了嗓门应：“就别你那吃香喝辣睡娘们儿的秋大梦了！现如今这冀南地面上可是日本人的天，一个看你不顺，翻手就能屠了你！哪怕就是不遇见日本人，那不还有八路领着一帮土包穷折腾吗？”

    仿佛是叫人说中心事，其他几名在城门检查过往行人的皇协军士兵也都压着嗓门接应上了话茬儿：“谁说不是呢！有油的大人家，不是家里有人投奔了日本人，在皇协军里坐一把椅，就是跟日本商社扯上了关系，家里时不时就能见着日本兵！就凭咱们兄弟这几杆枪，哪儿敢去寻他们要好？”

    “土包们现在也寻了八路撑腰，不好糊了！以往只要咱们兄弟几个了村，朝天放几枪，再把村里主事的人朝着村树上一捆，再把劈柴朝他们脚底一架，不一锅烟的工夫，大洋、白面就乖乖送来了！可现在……”

    “就甭提这些事儿了！就上回咱们去清乐、南两县界的那小村，枪声才响了不过一壶茶的工夫，八路的人就杀过来了！好家伙……清一的德造二十响，一抬手枪就能打一串呀！咱们二十几个兄弟，如今可就剩来咱们哥儿七个了……”

    “说得是！好歹投奔了日本人，咱们还能混饱饭吃！虽说日后跟八路见仗，照旧得是枪儿贴着飞、手榴弹在里，可好歹……如今这世，活一天算一天吧，谁还顾得上往后呢？”

    怯怯地扭看了看几个笔直地站在城门中看自己的日军士兵，挑说话的那名皇协军士兵愈发地压低了些嗓门：“行了，哥儿几个先别掰扯这些闲话了！这些日本人都能说中国话，要是叫他们听见了……没咱们的好果吃！”

    话音未落，城外路上猛地传来了有节奏的锣鼓敲击声。侧耳仔细一听，方才挑说话的皇协军士兵顿时变了脸，诧异地低叫起来：“这他妈的……邪门了啊？多少年都不见有人打报冤锣鼓了，怎么今儿……”

    同样侧耳细听了片刻，另外几名皇协军士兵也全都诧异地停了手检查过往行人的动作：“三声鼓响一声锣……没错，就是报冤锣鼓！”

    “真他娘邪门了！这冀南地面上，打从民国之后，报冤锣鼓就没什么人敲打了！反正都知民国政府的官儿就是个摆设，多大的冤屈也都只朝着银说话。衙门八字开，有理无钱莫来！怎么如今日本人占了冀南地面，这报冤锣鼓又

    叫人捡起来敲打了？”

    同样听见了那三声鼓响一声锣的动静，站在城门中看皇协军士兵的日军士兵，顿时朝着几名探探脑朝城外路张望的皇协军士兵叫：“这是怎么回事儿？是冀南地区的乡民祭祀的习俗吗？”

    谄媚地朝着开问话的日军士兵一哈腰，几名皇协军士兵几乎是抢着朝问话的日军士兵回应：“太君，这动静叫报冤锣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