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黯淡无神的目光骤然一凝，朱豁豁意识地动了一胳膊：“这倒是新鲜！以往有拿金银砸我的、有拿刀枪吓我的，还有拿娘们来逗引我的，你们八路倒是耍得更彩！怎么着？要是从我这儿拿不着什么行脚图，你们就要朝着冀南地面上的乡亲手？”

    重重地摇了摇，莫天留沉声说：“我们八路可不这丧尽天良的缺德事！朱爷您常年不八方客栈的大门，不知外的形！清乐县周遭几个县的鬼，正撒开了把其他县的乡亲朝着清乐县里面撵。咱们八路军在各县的武工队豁去了挡着鬼，想给乡亲们抢回来些逃命的工夫。可一来咱们八路军人少，家伙什也不如鬼好，二来……能从清乐县里钻鬼包围圈的路，都叫鬼给封死了。要是您再不肯伸手，好几万乡亲要不就得叫鬼给屠了，要不就得在山里冻死！”

    依旧是仰面看着屋，朱豁豁像是喃喃自语般地低声说：“什么救不救的呀……人各有命，看自个儿的造化吧……我这辈也就活成了个这样，指望着辈……世真能好儿。就像是你说的——地的有饭吃，手艺人有衣穿，遇见……遇见为难的事有人帮，被人欺负了能有地方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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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爷，您这话……乍一听还真有那么理，老话可不都说——伸手不打笑

    脸人？可朱爷您想想看，在咱们八路没在冀南地面上跟鬼厮拼的时候，鬼抢不抢粮？杀不杀人？这要不是给得实在没了活路，乡亲们又怎么会跟咱们八路一条心，豁去跟鬼厮拼？”

    还没等朱豁豁开说骆驼行里寻找那条山中秘的歌诀，伴随着一阵砸夯般的脚步声响起，沙粹已经疾步冲到了柴房门外，劈朝着莫天留急声叫：“天留，咱们得赶走，鬼要净街、封城了！”

    “你方才不也说了吗？你们八路没鬼人多、枪多，厮拼到不还是个死？这世……人命都有定数，人再，不过命数、更不过这世啊……”

    莫天留狠狠一跺脚，低吼着应：“地的有饭吃，手艺人有衣穿，遇见为难的事有人帮，被人欺负了能有地方说理，这样的世才对！朱爷，鬼已经把不少乡亲赶到了清乐县境，清乐县里的鬼也在准备着兵杀人！有了您手里那张行脚图，这小两万乡亲就能有条活路。咱们八路军豁命跟鬼厮拼，也就算没白死！这行脚图您给还是不给，您赏句痛快话？这都到了火烧眉的时候了，我没工夫跟您再多磨蹭了！”

    几乎就在莫天留将要走柴房门的瞬间，仰面倒在柴火堆上的朱豁豁纹丝不动，嘴里却是猛地冒一句话：“骆驼行里压儿就没啥行脚图……只有歌诀！”

    瞪圆了睛，莫天留盯着仰面躺在柴堆上的朱豁豁，足足等了有一壶茶的工夫，却还是没见着朱豁豁有丝毫的动静。重重地从鼻里了一闷气，莫天留扭朝着柴房门外走去：“朱爷好定，我今天算是见识了！只盼着朱爷往后天天还能吃得舒坦、睡得踏实，别一闭就瞧见小两万乡亲血淋淋地站在您跟前，问您为啥不给他们一条活路！”

    朱豁豁冷笑一声，应：“什么撵乡亲，鬼不就是想跟你八路厮拼吗？你们八路要真是想照应乡亲，你们就该把手里的家伙什给撂，低服求活命！只要是不还手……虽说日肯定是难过了儿，可好歹还有个活路不是？”

    努力压抑着心骤然涌起的狂喜，莫天留闪电般地转过了：“朱爷，您这可是……您一句话，救了两万乡亲呐……”

    莫天留冷笑一声，猛地站起了：“人命有定数？我还就真不信这定数！兔急了都知咬人，狗急了还知墙，这人不能活得还不如兔、不如一条狗！凭啥地的庄人家就得辛苦一年还饿肚？凭啥卖豆腐的还吃不上一豆腐、只能啃豆腐渣？凭啥小鬼就能仗着手里有枪、想抢就抢、想杀就杀！朱爷，您当年也是遭过这世的祸害的，为啥您就能咬牙认命任凭这世摆布？这世不对，那咱们就得把这世给掰过来，掰对了！”

    朱豁豁像是无意识地摇了摇，应：“掰对了？啥是对了？这世……怎么才能对了？”

    朱豁豁猛地翻盘端坐着，盯着莫天留的睛，一字一句地沉声说：“我就说一遍，你可记清楚了……”

   “行！没有就没有，原本朱爷这儿，也就是抱着死当活医的念！今天跟朱爷一块儿吃了这顿酒，多少也算是结了个缘，往后逢年过节，朱爷要想得起来这档事儿，那就替咱们八路军的兄弟，还有冀南地面上好几万乡亲烧些纸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