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因为杯中的乐加维林太过烈，亦或是因为伤心人醉，酒刚过半，黎景的视线便已经模糊起来，只是心却仍是疼的。

    离开远方琴行后，黎景打车去了方老师的公墓。方老师一生没有结婚，亦无女，最亲近的晚辈，唯有这个继承琴行的侄。

    他看着明灭的光束，醉意朦胧，脑海中忽然浮现很多人的影。他在心中默默念起着那些人的名字，有些已经多年未曾宣之于，有些他甚至已经想不起对方的声音和样，只剩一个模糊不清的廓。

    天渐渐灰暗，公墓中冷风呜咽。黎景拿吉他，他本想弹一曲悲歌，可手指放在琴弦上，弹的曲，却是方老师曾教他的第一首歌。

    申城是全国最为繁华的都市，也是黎景生的地方，然而这闹万分的万家灯火中，却没有一盏等待他的归家。

    黎景失魂落魄地走租屋附近的酒吧。他了两杯威士忌，厚重的泥煤味儿顺着咙烧灼着他的。

    返回市区时，已是夜幕低垂。此时，已近年关，到张灯结彩、喜气洋洋。途径街角的商，无一不放着庆贺的歌曲。

    此时，既非忌日，亦非清明，方老师的墓前落满了枯黄的叶，墓碑上的照片几乎被灰尘湮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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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景久久地看着这张照片，总算在眉中看了自己熟悉的影。他中噙着泪，却想起小方老师说过的话，于是勉控制自己，不要让泪轻易滴落。

    黎景向来不是个狠心的人。这些年他一路逃离，可那些真心对待他的故人，那些冗的回忆，他从未真正忘记。他只是习惯了把一切封印。

    黎景拿手帕，净墓前的泥土，显现方老师的面容。

    他曾天真的以为，只要他不去戳碰回忆，一切都可以停留在原地。远方琴行还在，方老师也一直在。

    方老师照片中的模样与黎景记忆中的相比更消瘦了，他的睛凹陷，神透十足的疲惫。黎景觉得有些陌生，有那么一瞬间，他产生了一荒谬的念：或许在过去的两年中，他们也曾在申城的街角堂相遇，只是两个人都被时光改变了面容，一个大了、一个变老了，以至于相见不相识。

    这是他的家乡，却再没有他的家了。

    时至今日，他才明白，这世上没什么是经得住时间的辜负的。那些他封印在心田的故人，终会有彻底离开的一天。

    在黎景的印象中，方老师一向是潇洒而洒脱的，或许他想听到的，不是伤与悲秋，不是哀痛与缅怀，而是一曲轻快又活泼的小调。

    其实不止是申城，在这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黎景都是永恒的异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