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楹唬的魂飞魄散，她扔了酒注，抓住崔珣的手掌：“崔珣，你……”

    李楹并没有听懂崔珣最后那句话，她心也被极度的痛苦所充盈，她没有接过天威军其他人，但她接过盛云廷，接过盛阿蛮，盛家兄妹，一个忠君国，一个敢敢恨，但是他们的结局，却一个比一个惨烈，而她，本帮不了他们。

    照左仆卢裕民和右仆崔颂清的意思, 是要杀了阿蛮，以正清风，以儆效尤，卢崔两派，分属朝中两大党派，两人都要杀了阿蛮, 就等于群臣都赞同杀了阿蛮，圣人也有此等想法, 不过敕旨将之时, 珠帘后的太后却悠悠说了句：“两个男人打架，倒要杀一个女人了事？”

    崔珣听罢，却惨笑一声：“不，他说的对，若非因为我，阿蛮本不会遇到这事，是我没有保护好阿蛮，我愧对云廷，不，不止云廷，我愧对所有人。”他脑海中，又想起哑仆比划的那句话：“曹五郎的母亲，不堪受辱，上吊而死。”

    众人面面相觑, 因为太后这句话，阿蛮的命是暂且保住了, 但左仆卢裕民最是固执严肃，他说：“先秦有西施用人计葬送吴国江山, 汉朝有貂蝉施人计挑起董吕矛盾，自古红颜最是祸，盛阿蛮被崔珣和沈阙相争后，名声必定大噪，将来门若市，少不得还有其他官员效仿崔沈二

    李楹胡拭掉自己脸上泪痕，她看着酒醉的崔珣，他醉着的时候，也是眉微微皱起，仿佛梦中也有极度难受的梦魇折磨着他，他醉之前忽然说，李楹也救不了他，李楹虽不明白他的意思，但仍然伸手，指尖轻轻拭去他角的泪，她轻声说：“不，我一定会救你的。”

    崔珣伏在桌上，漆黑双眸看着李楹，她脸庞清丽，如天上明月，他忽又喃喃说了句：“你也救不了我。”

分酡红，如夕照晚霞般绮丽秾艳，但李楹分明看了那绮丽秾艳背后，藏着的无尽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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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之后，他便闭上睛，沉沉醉了过去，只是角，却无声地落一滴泪。

    他指节攥的发白：“六年了，已经六年了，若这六年，我能给他们昭雪，他们的家人，也不会被这般欺侮，我真是，无用至极！”

    这其实也是太后与圣人的意思, 两个四品官员为了一个女大打手，而且这两个四品官员, 一个是天门之首的博陵崔氏, 一个是当今圣人的表兄, 简直是丢人现, 不但丢崔珣与沈阙两个人的脸, 更丢大周朝的脸, 若传到番属国去，让圣人的颜面何存？

    崔珣听罢，却只是喃喃：“她依靠不了我，我也护不住她，圣人已经旨，让她嫁予沈阙为妾，我，无能为力。”

    李楹一惊：“哪有这事？施暴者未受任何惩罚，反而要将受辱者送给他继续受辱？这是哪门理？”

    这个“你”字一开，她就哽咽难言，豆大泪珠也顺着脸颊落，砸在崔珣掌心，崔珣怔了一怔，他忽从李楹手中手掌，说了句：“死不了。”

    崔珣伸手，去向她索还琉璃酒注，李楹却摇了摇，将酒注藏在背后，她：“我知，你想早喝醉，醉了，就能忘记阿蛮的事了，可是，醉了，不是还会醒吗？难醒来后，一切就会没有发生过吗？你为何不想想，若你今日醉死在这里了，那阿蛮还能依靠谁？”

    李楹咬着嘴，她抹了把泪，说：“沈阙的话，杀人诛心，他说是因为你，阿蛮才会遭遇这一切，可是，是他禽兽不如，是他欺凌弱女啊，他凭什么将他的错误，反推到你的上呢？你不要因为他的话，这样折磨自己。”

    两日后, 国公府敲锣打鼓，十里红妆，去教坊迎娶了阿蛮。

    他说到最后，已是满腔愤懑，咙一阵腥甜，他捂嘴咳嗽，咳到后来，掌心已隐隐有一缕殷红血丝。

    “理？”崔珣轻笑一声：“这世间，哪有理二字，有的只是大局二字，一个乐姬，一个国公，一个孤女，一个将军，一个轻如鸿，一个重于泰山，理？哈哈，理？”

    第50章

    李楹心中，快要被满满的无力压垮，几乎要无法呼，她只面对两个人的血与泪就这般痛苦，崔珣却是要面对整整五万天威军，以及他们家眷的血与泪，那他，该承受了多大的压力，这六年的日日夜夜，他该如何痛苦？

    崔珣此刻心，已经极度痛苦，刚刚的几壶烈酒如今后劲上来，他脑愈发昏沉，趴在紫檀酒桌上喃喃：“我救不了他们，救不了他们的家人，我也救不了我自己。”

    李楹中着晶莹泪珠，她轻声说：“崔珣，你不要这样，崔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