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为了不让我失望。”郗归拉住谢瑾的袖，让他看向自己的睛，“你是江左的执政之臣，理应对百姓负责。淮北民和江南百姓一样是江左的民，安置他们是你的责任。无论是为了江左的未来，还是为了民们的生计，你都不能够放任世家买淮北民为曲。”

    “我知了。”谢瑾叹了气，“圣人前些日诏发三州人丁，想要募集前些年由淮北迁往淮南的民补充兵员，可响应者却只有寥寥数家。于是又令发东土诸郡‘免为客者’以及中州良民‘遭难为僮客者’以充军役，却仍为世族所阻。大敌当前，圣人也明白兵员的要之，我会与那些世家好生沟通。僮客之事尚可容后再谈，但此次南渡的淮北民，我必会将他们一人不落地送到京。”

    “你心中有数就好。”郗归了额角，“我知晓人人都要捍卫自己的利益，可覆巢之安得完卵？那些世家都经过了数代传承，怎的竟还如此鼠目寸光？江北战场若是了什么差错，他们留着那么多曲又能有何用？难还能独善其不成？”

    “他们未必是不懂，不过是都等着别人力，不想自家先这个罢了。”谢瑾语气平静地答。

    对于这些人的想法，他早已习惯，却无法奈何。

    “呵。”郗归冷笑，“既不想人，又不想，只盼着躲在后面安享太平，天底哪有这样的好事？”

    北征

    谢瑾的神依旧没有太多波动：“江左数年积弊, 非三年五载可清除。”

    “你是习惯了，可我却不习惯！我永远都不会习惯这样的怪相！”郗归用力挥动衣袖，躲开了谢瑾的碰。

    她后退几步，盯着谢瑾, 一字一顿地说：“我再说一遍, 江左这个畸形的朝堂, 本就是个怪胎。你总想着徐徐图之，可世家却如恶疮般一刻不停地膨胀。恶疾不除, 江左迟早灰飞烟灭。”

    谢瑾隐忍地闭了闭。

    郗归毫不留地开：“不要想着提振王权, 司氏永远不会是你的明君。当年元帝亲手了‘王与共天’的恶疮, 司氏与世家，原本就是共生的——要死，只能一起死。”

    “不要说了。”谢瑾低声喝。

    郗归回到几案旁, 一边把玩茶盏, 一边挑眉问：“怎么？恼羞成怒了？”

    “你何必如此？”谢瑾不明白, 郗归与郗岑为何总是这样激。

    “时势使然，不是我想这么, 而是我们只能如此。你清醒一, 玉郎。”郗归不疾不徐地说, 带着一不甚在意的漠然。

    她有时会觉得，谢瑾的迟疑令人失望着急，但有时又觉得，背叛阶级原也不是一件小事，他的犹疑也在理之中。

    于是她轻轻吐一气, 让自己平静来：“玉郎, 你说，有没有这样一可能——你迟迟无法定决心, 是不是因为你也是世家之中的一员呢？陈郡谢氏付了数十年的努力，才成了江左炙手可的世家。谢氏如今的地位是你一手促成，饱着你家三代人的努力，你不忍心毁掉它。你可以心甘愿地让谢家退一之地，却不希望在好不容易夺魁之后，睁睁看着与之相关的所有荣誉，都变成耻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