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来越多的声音响起：“执讯获丑，薄言还归。赫赫南仲，玁狁于夷。”4

    这是改编自《小雅·车》的一首戎歌，讲的是南仲于国家危难之时整军征，伐猃狁、攻西戎，最终凯旋而归，献俘告庙的故事。

    郗归在背上看着将士们与百姓一齐唱此歌，心中发起了一阵久违的动。

    在过去的很多年，她对江左的，都是由于郗岑而产生的附带品。

    就连北伐，最初也只是为了完成郗岑的遗愿。

    可此时此刻，她却后知后觉地受到了不一样的东西——她这些人，这些平凡但伟大、普通却真实的人间烟火，她发自心地想要守护他们，而绝非仅仅觉得应该如此。

    大军征之后，郗归回到家中，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很是不习惯。

    她略微假寐了一会，到底睡不安生，索让南烛拿来了三吴之地的账本。

    这几个月以来，派去三吴经商的人盈利颇丰，郗归一页页翻着账本，心中踏实了许多。

    南星捧过来一碗姜汤：“女郎，喝姜汤，吧。账本一时半会又看不完，您累了这么些日，快好好歇歇吧。”

    南烛也附和着说：“是啊，今日风大，您了那么久的风，该好生歇息才是，免得风邪侵，伤了。”

    郗归接过姜汤，用小匙喝了两后，索端起玉碗，一饮而尽。

    她将玉碗递给南星，接过南烛手里的清茶漱。

    然后便靠在几边，再次翻起了账本：“哪能歇得住呢？我们都没有去过江北，不清楚那边的势。这次北渡的将士，占了北府军的七八成。如若战事不顺利，京、晋陵一带，不知有多少人家要挂上白幡。再者说，这是北府军重建以来的第一战，必得大获全胜，才能鼓舞士气，也好在朝堂上多些话语权。那些世家本就不愿让淮北民迁徙至京，若是此役败了，还不知他们会什么。”

    南星颇为不以为然：“兵来将挡，来土掩，左不过都是些自私自利的蠹虫，您何必他们怎么想呢？”

    “我不是为了他们。”郗归了额角，“我作为一个女，之所以能聚拢起这两万人，靠的全是平郗氏的多年经营和往昔辉煌。我需要一场振奋人心的胜仗，来帮助我将这些将士们更好地团结在一起。”

    南星还想再说，却被南烛扯了扯袖。

    南烛想了想，觉得与其让女郎在这里心，不如真正些事，排解排解心中的焦虑。

    于是她开问：“来京之前，您曾跟我们说过，胡人多良，远胜江左如今的战。您那时还说，京匹太少，要想办法为北府军添置良。”

    “是啊，战。”郗归站起来，踱步到窗边，看向窗外的柳青青。

    “伯父午休可起了？”郗归思量半晌，决定去找郗声商议。

    南烛看了漏刻：“时辰差不多了，婢这就让人去看看郎主是否方便。”

    郗归嗯了一声，走到间悬挂的舆图前。

    “苻石统一北方，必然不肯让江左买到战。我们唯有与和苻秦敌对的拓跋氏互市，才能获得胡人的良。”郗归指了指鲜卑的方向，“可这事绝不能由我们来。拓跋氏终究是异族，我们不能平白背一个里通外国的名声。”

    “昔年八王之，到了最后，只剩成都王司颖与东海王司越两相对峙。他们于诸胡之中广结党羽，藉之以杀异己，这才导致了永嘉之，酿就了诸胡华的惨祸。”郗归沉着说，“起先追随成都王颖的刘、石二家，陷两京，俘怀、愍，于东海王越死后，占据了中原一带。而江左的元帝，却是凭借着东海王原本的幕府，才在江南站稳了脚跟。鲜卑和乌桓，原本就是东海王一系牵制成都王的重要力量。代北的鲜卑拓跋，和幽州的鲜卑段，无一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