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烛答不上来，在她心里，这群世族打骨里都透着顽固贪婪的气息，本不可能彻底改好。

    雨后的空气很是清冽，江粼粼地泛着清波，随船只的行驶而漾着。

    远山如黛，令郗归想起辛稼轩有关江南的诸多词作。

    “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舞榭歌台，风总被雨打风去。”1

    她自后世而来，又何尝不是此地的一个江南游呢？

    可她既然来了、既有能力，便绝不会重复那“把吴钩看了、栏杆拍遍”的遗憾，她要察人，要谋远虑，要好好地为北府军打算，为北伐的那一日准备。

    于是她遥望着远雾蒙蒙的山，掩去心中的伤，徐徐开说：“在这场动之中，朱杭并非罪过最多的人，他只是错在了失察。可世族既已了这般动作，我便绝不能让任何人以为北府军可以被任意挑衅。无论是陆氏、张氏还是朱氏，都必须付代价。”

    “任何试图谋害北府军的人，都绝不能被姑息放过。北府军能有今天，饱了无数人的心血。所以世族的叛绝对不能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朱杭必须死。至于他的孙儿，我也必须带回京，好生教导，以安其余世族之心，以免得他们为自保而作。”

    南烛有些担忧：“您就不怕养虎为患吗？”

    郗归听闻此语，轻笑着摇了摇，不知是在嘲朱杭，还是在讥讽自己。

    “御之方，不外乎赏功罚罪。朱氏有罪，自当惩罚，是以朱杭必死无疑，这一，无论是我还是他自己，其实都心知肚明。而他主动奉上家财，为的便是以主动投诚的态度，稍稍减缓些朱氏的罪过。”

    “我只是没有想到，他会带着朱氏所有成年男丁，前往建康赴死。那八人本不必死，他之所以这么，便是为了让我放心。”

    “江东世族之中，从来不缺真正的聪明人，他们会懂得审时度势的。”郗归顿了顿，然后才接着说，“与家族前途相比，个人恩怨，又算得了什么呢？”

    仆役送上了一壶温酒，郗归没有喝，而是先向江中倾洒了些许：“千古艰难唯一死，朱杭是个聪明人，有智谋，也有决心，可惜了。”

    南烛沉默片刻，低声说：“庆公主倒是聪明了一回，女郎，您说，这主意能是庆公主自己想来的吗？会不会是？”

    江风冷冽，郗归微微闭了闭：“建康的传言你也听到了，庆公主在朝堂上所说的那些话，绝不是她自己能够短期想来的，只怕是宋和又与她说了什么。就连朱杭赴京一事，也未必没有宋和的手笔。”

    “这？”南烛蹙眉，“女郎，宋和总是手与庆公主有关的事，是否仍存着尚主的心思？您看，要不要警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