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看着他，不说话。

    他也端端正正地跪着，不说话，视线低垂着，绝不往不该看的地方看，厚的睫掩盖，珠都不见有分毫的转动。

    卫青已经是极其敛的人，可他看起来比卫青还要更敛，那是一剥离掉所有绪之后的敛，因为过于缺乏绪，看起来甚至会有一古古怪怪的神经质。

    简直像是笼罩在黑布之的野兽一样，系统迟疑地想，大概是错觉吧？

    一个儒生，从生到死的全事就只是读书，这人怎么能跟野兽联系在一起。非要说的话，倒不如说是一只黑猫，轻巧地在影中行走，沉默而无害。

    “你今天是为董仲舒来的吗？”系统问林久。

    “是啊。”林久说。

    系统的心顿时提到了嗓。

    但一直到刘彻和董仲舒开始一问一答，林久也没有表要开说话，或者什么事的意图。

    “这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一件事，你千万不能在这时候搞事。”系统再三调。

    董仲舒此时正说到，“……君权神授。”

    系统的思维发散开了，“说起来，你了解董仲舒的思想吗？我其实一直没太搞懂，为什么说他对刘彻的影响是空前绝后的。就像这个君权神授，——”

    林久打断系统的话，“你看刘彻的表。”

    系统意识往刘彻的方向看，嘴里还在惯地说着没说完的话，“有什么作……用……”

    他的声音停顿住了，因为他看见刘彻——刘彻在笑啊！

    不是那礼节的微笑，而是很、很的笑。系统还从来没见过刘彻这样的表，他盯着董仲舒的睛简直在发光，切而又疯狂的光。

    等等，那样的表真的能称之为笑吗？

    此刻刘彻仿佛暴怒又仿佛狂喜，仿佛满怀悲戚又仿佛充满希望，一千一万表都杂糅在他脸上，古往今来人类有过的所有绪都能在此时他的面孔上找端倪。

    那真的还能算是人类的表吗？

    系统的运算都停滞了一秒钟，然后他后知后觉地开始捕捉董仲舒方才话中的关键词，“天人应，君权神授，等等我好像理解了！”

    所谓天人应，就是将君王与天地联系起来，君王从天神手中接过巡狩人间的权力，倘若君王有贤德，则风调雨顺，灾患不兴。倘若君王失德，则天时不顺，灾患频发。

    但这不是重，天时顺不顺，君王是否有贤德，这都是不重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