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汉武朝神女

    他想问, 刘彻要狩猎什么？但终于是没有问。

    因为林久在说话，她说，“在你的土地上, 只能有一年、三年、五年的红薯，不能有二年、四年、六年的红薯。”

    ……什么意思？

    系统反应了一会儿, 才意识到林久不是在跟他说话，是在跟刘彻说话。

    “只能在单数年份有红薯，不能在双数年份有红薯。”林久又说。

    “你说话好奇怪, 什么是一年的红薯、两年的红薯, 红薯是一年生草本农作吧。”系统嘀咕了一句。

    话音落，他忽然意识到, 好安静。

    四周忽然变得很安静, 此前也安静，但那时尚能听见刘彻衣裾挲的声音，呼的声音，血脉奔的声音。

    而现在这些声音都消失了，刘彻僵住了, 他不再呼，他浑的血仿佛都停止了动。

    系统张了张嘴, 没有发声音，茫然四顾, 看看林久, 又看看刘彻。

    林久表没有任何变化，她一直是这样一副轻松的惬意的又面无表的, 神女的脸。

    而刘彻的脸, 看起来像一张白纸。

    他脸上血褪得净净。

    神女待在他边很久了，或者说, 他待在神女边很久了。

    他熟悉神女说话的方式，那么多个夜晚里他独自一人睡在床榻上，脑里一遍一遍回想的不是家国天、朝堂政事，而是神女。

    神女的面孔，神女说话时的语气，每一个细微的停顿，每一视线的转动。

    这样旷日持久的观察和揣，由此他听得懂神女的每一句话，读得懂神女的每一个神。

    就像是现在，神女晦涩难懂的言辞在他耳朵里自动转换成了另外一些可以被理解的言辞。

    神女在说，倘若在一块土地上红薯，那么来年这块土地上就不能再栽红薯，也既是说，红薯无法在同一块土地上连续两年被栽。

    刘彻不懂得什么是科学植，这个时代也还没发展【耕休作】的观念，没人能理解土地被植一年之后，要休息一年，才能积攒起足够的力，以供应一植的消耗，这过于先的理论知识。

    然而这个时代的人自有用来解释自然现象的一整观念。

    刘彻说，“这是诅咒吗？”声音发飘。

    他不会妄想，像红薯这东西，去之后不需要付任何代价，就能得到那样不可思议的收获。

    他方才在林久的提醒意识到【代价】的存在，到如今就已经好了付代价的准备。

    这是为君王所应当有的能力，倘若连这当机立断都没有，那他也不坐上宣室殿的主座。

    神女会要求祭祀吗？无论被要求一场怎样的祭祀，刘彻都决意满足神女的要求。

    或者祭品，供奉，在这些地方提苛刻的要求，都没关系，刘彻如今坐拥四海，以后还将坐拥四海之外更广袤的田土，他决定满足神女，他一定能满足神女。

    可他唯独没有想到，神女的意思是，【代价】会降临到土地上，【代价】会由土地来支付。

    国之大事，在戎与祀。升斗小民，土里刨。

    对于占据了这个帝国最多数的“民”来说，植就是他们的大事，是像天一样大的事，或者还要更大一些。因为天塌了不一定会死，可倘若土地了什么问题，那是真的会死人的。

    刘彻是个脑清醒的皇帝，大多数时候他清醒得近乎冷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