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剩霍去病一个人的声音，觐见神女的时间段还没过完，是以他还在讲话。

    话题已经不仅局限于生天、萨满、和面了，他讲了匈人的新娘，又讲到他见到的单于的葬礼。

    他说匈那位乌维单于以金银衣裘和女人安葬自己的父亲，尽那位伊稚斜单于其实就死在他手里。

    然后他又讲到他小时候见过的主人家的葬礼。

    系统也开上帝视角看过这个时代的葬礼，但霍去病讲得跟那些恢宏的场面又不一样。

    他说的是侍女们忙着裁制生麻布的丧服，麻杆被剥开丝的时候，散发一青草的涩味，大的宅邸整个被笼罩在那涩味里。

    小孩会偷偷跑去看死人生前的姬妾，大人看见了会训斥，但是追不上一窝蜂跑开的小孩。

    跑去之后还能听见训斥声从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抬看见飘在天上的灵旗。

    将要殉葬的姬妾们哀哀的哭声和麻杆的涩味混合在一起，和雪白的灵旗一起持续飘散很多天。

    关于婚丧嫁娶，他讲的这些东瓶西镜，风土人，是刘彻都没有讲给林久听过的东西。

    系统言又止，止言又，抓心挠肺，又无法可说。

    他忍不住想啊，想霍去病是在以什么份讲这些话呢。

    他小时候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呢，那些跑去偷看死人姬妾的小孩里面是不是也有他呢。

    说这些话时，他是否想到今天早上死在他手中的那个人——死相那样凄惨。

    他快加鞭地奔走在上林苑到未央之间时，脑里想的是这些要说的话，还是小时候和现在的他自己。

    他讲的这些东西，柔的几乎有一茸茸的质。而他讲话的语气温和又驯顺。

    他在与往常相同的时间来到这里，又用与往常相同的姿态，讲差别不大的话。

    系统尽力观察了，可是在他上看不见血腥和暴力的痕迹，当然也没有光，只看见他披着侯爵的礼服，束华贵的玉带，有一衣锦夜行的，敛的贵气。

    就是在这个时候，系统想起后世的唐传奇，那个叫《柳毅传》的故事。

    是说有个叫柳毅的凡人，遇到了牧羊的龙女，向他哭诉自己被丈夫待，请求柳毅为他送信回家。

    故事的结尾是俗的有人钟眷属，但系统此时想到的不是结尾。

    而是其中一条住在湖中的龙，《柳毅传》中称之为“赤虬”，是龙君的弟弟。

    “千余尺，电目血，鳞火，项金锁，锁牵玉。千雷万霆，激绕其，霰雪雨雹，一时皆。乃蔽青天而飞去。”

    这个故事有叫人不安的一面，在赤虬如此飞去之后，主人公完全不知他在外面的所作所为。

    等他再现的时候，是“披紫裳、持青玉、尽礼相接”的文雅君。

    书中对此只写了“有顷”两个字。他飞去，有顷，又飞回来。

    就在这个“有顷”之中，他杀人六十万，伤田八百里，吞吃了书中那个有负龙女的无郎。

    系统重新抬起，看向霍去病。

    如果不知他今天了什么，那此时在他上本看不见分毫端倪。

    但他看见了，所以他现在只能这样看着他。

    看他重又峨冠博带，笑觐见。

    清凉殿里，到都安安静静的，风来都变得柔而缓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