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弋周不知，崔钰顺着场散步时，踩在新的塑胶跑上，想起的正是那场多年前的友谊赛。全程五千米，是在她二放弃后的那个暑假举办的比赛。这场比赛征用了一中的标准跑。

    崔钰也报名了。瞒着所有人，偷偷地报了。一中所有学生都放假了，没人来着太看这场冠军奖金只有八百块的不重要的比赛。

    她手术后复建了很久，也早都可以慢跑个一两公里了。想追求速度不可能，但至少能跑了。崔钰就想试一试，她本没有肖想什么名次，只是想着能完赛就行。

    可屋漏偏逢连夜雨，前一晚太张，她几乎一夜没睡，到了早上还开始低烧，上跑时，已经有眩了。

    所有参赛选手，一个一个地超过了她，前三名把她圈了，第一名甚至了不止一圈。

    这放在以前，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但她那时候也没想别的，只想着两个字：完成。

    观众席本来人就不多，后来随着比赛选手减少，变得更少，到最后，只剩她一个人还在跑，和想看看她到底还能跑多远的观众们。

    最后三圈很难，她觉和膝盖问题不大，但是呼已经不受控制。无论怎么用腹式呼调整，都无法获得原来的平静气息。

    天气又逐渐升到了三十度，崔钰咽的时候，有在吞铁锈味血沫的错觉，呼也燥起来，像拉风箱一样。每迈开一步，只剩折磨。

    陪伴了她这么多年的事，要以放弃结束了吗？

    崔钰什么都看不清，只想着不要。

    在还剩不到两圈的时候，有人突然从观众席上了去，姿迅疾，穿过跑嵌的绿茵场，像一闪电一样，冲到了草坪线旁，来到她边。

    “还剩七百五十米。崔钰，跟着我的节奏。”

    梁弋周说。

    他的声音决而平静。不属于鼓励，也不属于安，没有起伏的但非常有用的一句话。

    梁弋周像是静静守着火堆燃烧的人，在看到它式微将灭时，冲过来带一阵劲风，让它重新冲天。

    崔钰没有回应，她没有那个力气，但很快调整了更稳定的步频，一步一步跑向终、穿过终时，她听不见周围观众席上的呼声，所有的声响都隐隐隔着一层什么。

    只能听见自己的息声、如擂鼓的心声，还有少年近在咫尺的漆黑双眸，携带着烈的温度，一路灼烧她心底。

    ——崔钰，你真。

    他说。

    那时崔钰刚好抬臂，把额上的汗掉，避免掉到睛里。放手臂，看见的就是迎着朝对她说话的梁弋周。

    整个天地，所有发生的一切无论好坏，好像都是为了这一刻而存在的。

    对她来说，就是那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