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带的夹塘印糕，”二妈见她多吃了两，暂停了与三妈的对话，笑着和她说，“曼颐最近吃得比往日多，怎么也不见胖？这印糕你喜就多带几块走，也沾沾别人婚事的喜气。”

    若是往日，于曼颐定然忙不迭端走一盘，可今时毕竟不同往日。她贵地看了一印糕，说：“我吃好了，不带了。”然后便继续吃厨房新的生煎。

    “不争气，吃什么都不，”三妈没好气，“倒是省衣服的布料。亦兰，你接着说游家。我家老三外面的事一件都不告诉我，回屋倒就睡。”

    于曼颐专心致志地吃着生煎，并将耳朵竖了起来。

    “游家也没办法了呀，”二妈转回，用帕了嘴角，语气带了些看笑话的意味，“人家学校的校找了上海的市政府，上海的市政府又找来绍兴县政府。当官的一级级问来，问到游家人上，游老爷吓得上轿时摔了两个跟，都了。”

    “一个学生，犯得着这么兴师动众。”三妈说。

    “游家丢了大脸，”二妈继续说，“先因为纳妾的事被训了一通。新政虽说没有禁止，可也是不提倡。说是不提倡，那就是举起来的鞭，只看想不想来。”

    “太对了！”三妈又痛快又赞同。

    “关阁楼更是丑闻，有上海的记者在报纸上笔诛伐，正面人自然是两个学生。现在另一个迟迟回不去，游家又不落，怕是要吃官司了。”

    “那学生是有什么背景么？”三妈问。

    “这倒是没人提过，”二妈说，“总之，上面得很急就是了。游家现在焦烂额的，游老爷又是个好面的人。他家四爷的儿本来和方家明日的婚事——”

    于曼颐看了一手中的印糕，这才知这是游方两家的喜糕，顿时到一阵恶心，将印糕放了回去。

    “总不会取消吧？”三妈问。

    “取消怎么行？”二妈说，“那不就丢了更大的面。自然是照常办，宾客也照常请，不然人家送礼过来什么？我明天还得去回礼呢。”

    “倒是没请我。”三妈说。

    “娶二房的时候自然会请三妈。”一直在埋吃饭的老幺突然抬大声说。大成日用二房的事气三妈，老幺也有样学样了。

    童言无忌，三妈脸青一阵白一阵，把喝粥的瓷勺往碗里一扔，发“咣当”一声。二妈吓得急忙把老幺抱怀里，用挡着三妈视线，半真半假地训：

    “说的什么话？大人讲话和你有什么关系？去，去玩去。”

    她把老幺从上赶来，又将目光投向于曼颐。于曼颐识趣地将碗筷放，伸手拉住了老幺肩膀的衣服。

    “走，和二去玩，”她明显到了三妈正在膨胀的怒意，决定避其锋芒，“快走。”

    好好一方餐桌，一顿踏实饭都吃不得。于曼颐叹着气，带着老幺去往园的方向。穿过假山和池塘就是地窖，她没有再往前走了，只找了片不容易崴脚的空地。

    两个女儿停脚步，老幺从怀里掏毽要她踢，于曼颐便漫不经心地踢起来，让老幺在旁边计数。她踢毽很稳，也不必动脑，心思早就飘到二妈刚才的那些话上——

    上海派人来找宋麒了，他消失太时间，音讯全无，说不定都有同学哭他死了。然而他才没死，他在她家的地窖有吃有喝，还有力气……说她是补服成。

    想到这儿，于曼颐忽然脚尖用力，把毽踢飞了。

    “三十二个！”老幺不满，“二，你今日真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