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必是骗，也未必是什么好画室，”宋麒说，“你日后若真要找工作，人家总得看学校。我这样的外行都听过陆越亭，这位姜玉校……”

    他顿住脚步，又像是唤醒了什么记忆，然而最后还是摇摇，重新迈开步：“当真没听过。”

    宋麒火车上便和于曼颐商量了住的事，她先是义正言辞要住旅馆，又在得知价格后立刻改住宋麒家里也行。自行车上的那一搂腰已然化掉她上本就不剩太多的戒律——三妈曾经看见表哥与她说话都会破大骂，若是知她如今没什么心理负担地住一个男人家里，恐怕会气得厥过去。

    不过她正因为疫病爆发的隐患被于家人关在卧室里，恐怕永远也不会知了。

    宋麒的住也是法租界的一条里，样比方才见过的几条新些，门外照例聚集了一路的生意贩。堂里街巷尾的八卦传得夸张，宋麒特意带于曼颐吃了饭才回去，又趁着人烟稀少快快地穿行而过，终于抵达最靠里一间红小楼的二层。

    他和于曼颐说过，他们租了二楼的里外两间，里间睡觉，外间偶尔会有报社的人来赶工，就当成客厅。因为人多，房东太太时常嚷嚷着要给他涨价，不过每次都被学生们的言巧语哄过去，到现在也还没真正涨起来。

    “步小声，”他上楼时和于曼颐比手势，“她听见有人来借宿，明早又要过问。”

    蹑手蹑脚是她最擅的，她连踩在于家那些摇摇坠的楼梯上，都能不叫木声。两个人鬼鬼祟祟打开客厅大门，宋麒护着于曼颐从自己前过去，确认一番门外无人后，终于关上了门。

    他也不想如此谨慎，只是房东太太若是知他带了女孩回来，明天，整条里都会得知他要结婚办喜酒了。

    他不在家时，他同学或许也来过几次，客厅里散落不少草稿和样刊，还有没发去的废稿。于曼颐背着手等他收拾屋，见他弯着腰一件件的捡，捡到后来也烦了，只收拾了一片睡觉的空地，然后便将手中的文件都堆到工作桌上。

    “够了，够我睡了。”于曼颐立刻说。

    然而宋麒奇怪看她一，又拿一把钥匙，将里间的锁拧开了——卧室和客厅相比，自然是很狭窄，单人床靠着窗，床面放了几摞书。没有衣柜，只有一个支在床边的衣架，上面挂着宋麒的衣服。

    于曼颐看了一，发现他衣架外面的衣服，都只能称得上净而不是新，但最里面有一成的西装，外面又挂一件黑大衣，熨得倒是很平整。但那衣服就那么被所有衣服挤在最里，像是很久没都没拿来穿过了。

    “去床上睡吧。”宋麒说，想了想，又从衣架上找一件洗过的夏季外，丢盖到单人床的被上。

    只是件外，但给于曼颐穿，就够当睡袍了。

    于曼颐右手拧着左手手指，觉自己来宋麒家过夜这个决定，还是有草率了。这和在渔船上两人睡在船舱里的觉完全不一样，要面对的细节也太多了。

    “用和……都在一楼，”宋麒说着说着，也到一丝尴尬，只能加快语速，“你要去的话，就把我叫醒，我带你去。”

    “那有油灯照明么？”于曼颐问。

    “用电灯。”宋麒说。

    她只在镇上见过通电的邮局之类建筑，思考片刻，继续问：“那用电灯，不是都看见亮了？况且，电是很贵的……”这是她猜的，“你晚上用电，你房东太太，又要怪你了。”

    “应当不会吧。”宋麒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