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筱青说完了，就回了自己屋，又把门关上了。那小圆脸人愣愣地看了一会儿房间里枯坐的人影，摸了摸方才被游小摸过的鬓角，便转走了。

    对面又是一阵噪音，于曼颐听着小邮差彻底离开了，终于扶着膝盖，从墙边缓缓站起来。蹲了太久，她上麻得厉害，也不知只是因为血不通，还是想起了游筱青。

    半年来，她在这袄裙里藏过讲义，藏过作业，藏过画纸画笔……她在青天之尽了不可之事。

    然而她第二天又醒得特别早，早到天都还没亮。她是被另一个人的尖叫声吵醒的，那声音如此尖悚，连厚重的积雪都收不了，只能响彻整座游家大院。

    那声音尾调细，像是鬼在雪夜里哭唱。

    其实她这大半年的发课文件，都是这样被过来的；而她用来覆课的作业，也是由这里去。

    ◎她能懂◎

    她说这话的时候一都没有其他人中的冷，甚至是很亲切的。她看了小圆脸一会儿，问：“你见过于家那位二小么？”

    “游小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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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见到她就会认来，她与我们得都不同，你一就能分辨来那不同，”游小说，“你要是以后见着她，麻烦帮我转告她一声。”

    她这半年都在家里，手里的钱还是剩那八块多。她等着小邮差把自己那笔零碎都拿走，然而狗对面沉默片刻，声音再响起来，低沉了许多。

    火烧于家（一）

    “你不用懂，我也是刚想明白的。我这一辈好愚笨，就想明白这一件事。想明白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天是四月的天，空气里一火烧味，是墙外面有不少人在沿街烧纸。于曼颐把纸钱和毕业证都藏在宽大的袄裙底，从闲谈的人们后匆匆走过。

    “不用给了，曼颐，”小邮差说，“就当我也给游小的一心意吧。她们未嫁的女孩都在城外的姑娘坟，男人不好过去的。”

    “曼颐，”狗里传来小邮差压低的声音，“拿了毕业证，你就能去找工作了么？可是咱们镇上，也没地方要女人工啊。还有，你家里人……能放你门么？”

    “小，我听不懂。”

    她走得很快，但还是听到人们说：“清明扫坟日，今晚都早些睡吧，省得碰上不净的东西。”

    “你告诉她，这世上好多事，原来是商量不来的……只有彻底打碎的，和重新塑起来的。”

    【卷不嫁人】

    先前于老爷已经允许她画画，她动笔时便也无需太过小心，只是那些由老师撰写的讲义来路可疑，她学过后统一存放无人问津的地窖。

    纸上落了一滴泪，但很快被于曼颐用手净了，她脸上也净净的，看不什么哭过的样。

们把炉搬回来。是他们太着急了。”

    她以前讨厌极了这衣服，如今却发现这衣服也有它的好，例如很能藏东西，这是细细窄窄的百褶裙不到的。

    于曼颐愣了愣，没有再反驳，只说：“好。”

    “且走且看吧，”于曼颐说，“还有我叫你买的东西，你给我带了吗？”

    “不用了，”游筱青说，“我用不上了，谢谢你。”

    这话顺着游家的门飘去，沿着窄窄的河散开，附上落了一夜的白雪，传了一整个绍兴的冬。

    【不嫁人】

    就这样，纵然于家大院墙院，却挡不住一颗在无人知晓的地方芽生，要将那年久失修的墙垣塌了。

    “听说最近游家在闹鬼？是哪个太太小？”

    狗里传来一阵响动，又是一包东西被过来。于曼颐将报纸打开，看见了两摞上坟用的冥纸钱，还有一盒火柴。她了，问小邮差：“了多少？我补给你。”

    证明的字数列了两行半，其后是便是“越亭图画函授学堂”和落款和校、主任的盖章。或许是为了显得洋气，毕业证左侧竟然还是英文的，但那上面的单词她就不认得了，只看最面有一行的“diploa”。

    于曼颐倒是不知别人的毕业证书都是怎样领取的，但她的那一封术学校的函授毕业证，是由小邮差，从于家墙角的那狗来的。

    小邮差很细心，他知毕业证与以往的作业不同，特意用一张报纸给于曼颐包好了才。她将证书从狗里小心，在膝上展开，又将指尖从右往左的划过，默念：

    那天了好大的雪，雪落了厚厚一层，又压断了枯枝。小圆脸在落雪声里睡得十分香甜，且她因为就睡在厨房的炉灶边，没受着一冷。

    “吊死了啊——”

    “没见过。”小圆脸诚实地说。

    “学生于曼颐，浙江省绍兴人，现年十八岁，在本校商业画科修业期满成绩优秀准予毕业此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