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雾气中摸索到了那面墙，又扶着墙倚坐去。她以前习惯跪着从里掏东西，然而那日她跪得太凶，膝盖的青黑到今天还没好，她便不好跪去了。

    墙那边也有动静，看来小邮差办事得力，比她到得还早。于曼颐将手伸狗，把她要的东西一样样摸来，她摸一样，对面就沉默着补一样，两个人有比先前更惊人的默契。

    他照她信上所说，从城南一家酒铺买了最烈最陈的老酿，即便是酒量最好的船夫，喝一晚也会醉过去。于曼颐沉默着用麻绳把三瓶酒壶的壶捆起来，系在自己的上，又用裙盖住。

    还有四瓶火油，装在铁质的扁瓶里。火油积小，于曼颐把它们一份份地捆在胳膊上。铁质的金属贴着肤，又沾了清晨的雾气，凉极了。

    “船也问好了，”小邮差的声音终于从墙外面传来，有和平日截然不同的稳重，“你什么时候用？”

    “就明晚。”于曼颐说。

    “好，”小邮差，“还走上次那条路，我用自行车送你去码。”

    “我认得路。”

    “自行车快一些。”

    于曼颐没有再反驳，她只觉得荒唐。小邮差，老板娘，还有当初扫盲班的学生……这些萍相逢的人，随便一个都待她这样好，而和她着一脉血的亲人却在打另一番算盘。

    她试图站起，尽量维持着的平衡，毕竟裙底藏了太多东西。铁的瓷的容都拽着往坠，麻绳又捆得极，嵌里，让血的动都显得不那么畅通。

    于曼颐扶着墙一气，忽然听到小邮差在墙外说：“曼颐……

    “怎么？”

    “你要这些东西，是要把于家烧了么？”

    于曼颐面冷漠地隔着墙往外面望，只看见重雾气里的青灰墙面。小邮差在对面，她不知他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给他送信是了赌注，赌他站在她一方。然而人心隔肚，如今又隔了一层墙，她连他的神都看不清。

    墙对面静了片刻，小邮差终于继续开：“曼颐，我娘总说，妇人心慈。”

    “是么？”于曼颐的语气义不明。

    “但我觉得，心慈就手，”他的声音隔着墙过来，“你那信上的字写得好用力，叫我想起一首在石碑上见过的七字诗。”

    于曼颐听他并无告密之意，便转过，很慢地往回走。她走得很小心，但胳膊和上的还是偶尔碰撞，发叮当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