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她，她那件少女心事是去咨询的布店老板娘，如今她对一些年轻男的心理产生疑问，她来问面前这位，这很难不让她把这两人联想到一起。

    “你们男人若是日碰到难，”于曼颐继续说，“你还会愿意见到，以前认识的人吗？”

    原来是这个问题。旅店老板立刻又上一支烟，回答她：“这要看你说的这位是什么样的品行。”

    “他很好。”于曼颐说。

    “那应当不大愿意，”老板说，“像我们这样有品位的男人，遇见低谷向来都是要自己慢慢挨过去，很不愿意旁人来手。另外还要看他这难的大小，在上海滩混，的确有这规矩——不要被旁人连累，也不要连累旁人。”

    老板说完这话就走掉了，而于曼颐一个人趴在桌上，想起霍时雯在咖啡厅说“他现在对谁都很淡”，还说“他不愿连累旁人”，这话竟和老板刚刚说的后半句重合了。

    宋麒……

    她轻轻转过，枕在了胳膊上。

    他的确是一个很不喜连累别人的人，然而人与人之间的偏偏就在于这相互的连累。于曼颐侧着将那张地图拿起来在前晃了晃，产生了一些新的想法。

    她为这忽然现在她脑海里的想法而恍惚。她以前要面对宋麒的时候，总是很被动，生气也总自他的逗。但那把火烧过之后，她事的时候总是不像以前了。

    或许那场火烧的不止是于家，也烧了于曼颐心外的一层障。一个新的自己，从她心里慢慢醒过来了。

    于曼颐隔天又跑去见了两场面试，当然没有选，但她已经习惯了。旅店老板见她匆匆回来，再门时却把百褶裙换了那紫袄裙，发也从新的散发梳回旧样，活像他家中那位从镇江接来的六旬老姨母。

    “怎么突然得这样土？”老板皱眉。

    “就是要土一些。”于曼颐说，说着还从地上抓起一些土，特意拍打到衣服上，搞得自己尘土飞扬。老板更看不懂她了——哎，现在世太难，年轻人找不到工作，个个都在发疯。

    她土起来也不难看，睛亮晶晶的，神态很机，并非月份牌上那些鬼气森森的旧式女人，倒像是一个生机的现代人被裹一层旧日的壳，每一步都雀跃着要把那外壳挣开。果然是人穿衣裳而非衣裳穿人，她只来了上海一个月，同一件衣服穿上去，样就不一样了。

    她临走前又对着地图辨认一番，记路线，便跑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