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人不知圣人随着年纪渐大，待一双早去的儿女愈发思念骨……

    这常岁宁如此费心临摹崇月公主字迹书画，并将此事宣之于众，当真不是为了圣人的另相待吗？

    区区一介孤女，仗着幼时为先太所救这些许瓜葛，便已经得到了这么多人的偏，竟还不肯满足吗？

    看着那少女从始至终都过于从容的神态，明洛袖中手指悄然拢。

    若细看，便可知对方刻意在仿照的恐怕不只是公主的字迹……

    “女使可要上前看画吗？”一旁侍女轻声问。

    明洛的视线定在那少女脸上：“不必了，已看得不能再清楚了。”

    片刻后，她将视线收回，平复了心绪，继而朝一旁的崔璟走了过去。

    “崔大都督。”

    崔璟闻声转，微一颔首：“明女史。”

    见他并无半意外，明洛便知自己所想没错——纵她着常服以幂篱遮面，他也早就认她来了。

    至少……他对她的确是称得上熟悉的不是吗？

    这些年来，他不是领兵在外，便是于京中忙于玄策府事务，每日于玄策军与城之间，边唯一能与之说上两句话的女便是她了。

    她很早前便知，姑母也曾说过，那些养在闺阁里的寻常女郎，本不了他的。

    唯有她是不一样的，她自幼在中得姑母亲自教导，她有学识有界甚至有参政之权，是唯一可以与他并肩之人。

    所以她从不心急，也从未有过其它担忧。

    可自他此番回京后，那个并非突然现的人，却突然现在了他面前，也突然现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中……

    那人所作所为皆超了她的预料，看似横冲直撞，却的确凭着这份横冲直撞有效打破了原本的平静——无论是今晚解氏之事，还是他原本从无偏离的视线……那视线，现似乎真的开始偏离了。

    尤其是……他方才从常岁宁中听到了崇月公主殿的名讳，这已经足够他的视线继续偏离了。

    大云寺中的秘密，他与她皆是知者。

    故而在一次次的祭祀中，她能受得到，他待崇月公主亦是存有敬佩之心的。

    那样夺目却早逝的人，来不及留什么瑕疵，只留给世人一份惋惜，便总是容易叫人心生仰望的，连他也不曾例外。

    但死了的人已经死了，再特别也已经不在这世上了。

    可现，却有这样一个人堂而皇之地仿照着崇月公主的笔迹四招摇，甚至不只是笔迹，妄图借崇月公主之名，来为自己博取诸多瞩目与好——

    此行径当真如梁小丑般异想天开……

    明洛压心那不被自己承认的不安，看着被众人拥簇着的少女，似笑非笑：“字画固然容易临摹仿照，但常娘与行事，同公主殿却是天差地别。”

    崔璟看着常岁宁的方向：“公主殿生前是何，你我皆无从知晓详细。”

    明洛神微滞，转看向他，尽量让语气听起来随意如常：“崔大都督待常娘，似很有些不同……是因常大将军之故吗？”

    崔璟：“无甚不同。”

    分明是否认之言，明洛却愈觉无法放松。

    他竟开始撒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