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两人在门前溪边洗菜，赵蘅在院中替他们剥豆。

    她站起来，走屋外，仰看着满天繁星，在屋檐底独自坐。

    那天晚上，屋里一烛火，一人枯坐，一墙之隔的屋外，一片寒夜，也是一人枯坐。

    赵蘅真心：“你给这么一遮风避雨的地方，已经够好心了，我哪里还能嫌弃。”

    “哎呀，你怎么又这样，都让你别辛苦了！”二老站起来抹衣服。

    远远的，有人隔着排柳一路来了，浑带泥，背着一只背篓，怀里抱只胖笋，给那夫妇二人打招呼。“吴伯，阿娘，我今天给你挖了一筐笋来了，你正好拿去和上回的莼菜一起腌着吃。”

垂着，低着，昏暗的灯光里只勾勒眉目到鼻尖的一条廓。他安静不说话的时候，自然而然带着一落寞受伤的神。玉止也有这神，好像那双睛一旦抬起来，就投映无限心事。

    “这屋是从前我和母亲两个人住的。那时为了给她治病，家里把能当的都当了，乡里人好心，把看祠堂的屋腾来给我。现在我也不住这了，少夫人和二少爷，你们要不嫌弃，就暂时在这里落脚吧。”蔡旺生一面张地搓着手，一面挑挑拣拣地先替他们把碍脚的杂扔开了，满脸惭愧，“只是破了，离城里也远了些……”

    她是我的树

    赵蘅没有说话。

    蔡旺生一路回，领着赵蘅和傅玉行推开木门，带二人了乡田边一座茅屋里。

    赵蘅的手顿住了。

    玉止曾跟她说过，傅玉行在十二岁以后就再没哭过，哪怕被父母打断了藤条他也从来不哭。

    两天后，赵蘅渐渐可以行走，地后她开始替老夫妇活计。

    赵蘅越听这声音越耳熟，抬起，正看到那人一面和二老说话一面开了柴门。

    哪怕他碎成齑粉、化成飞灰，她也没有任何理由心。她唯一顾念的是他的哥哥和爹娘。他们不在了，他们的牵挂就变成她的责任。责任两个字不包任何私，不妨碍她恨他。

    赵蘅看了他很久，终究她慢慢了床，来到床边，拿起药包，替他拆布、敷药。

    “其实有这样的病人，送到傅家药铺去是最好的，我们这也用不上什么好药，傅家药铺一向对穷苦人最不吝啬。唉，可惜了，傅家药铺已经……”说着折了脚步，往院里来，“我也去看看，要些什么连翘、赤芍，我明天山找找。”

    赵蘅拦着他：“你已经了很多力，不好再麻烦你了。”

    “醒了有几天了，那姑娘倒是不打，那年轻人得将养将养，就怕以后落病。”

    她抬看向他的脸，几缕垂落来的散发正挡住他的睛。

    “我不是为你。”她。

    “我不求你原谅……”他哑声。从前所有的针锋相对、恶语相向、挑衅捉，在这一刻，化成对她低到尘埃的卑微，“你可以继续恨我，可以不理睬我，但是，能不能让我帮你？我想把傅家的家业拿回来。我想让爹娘和大哥在天上能够心安。”

    可赵蘅心中只有漠然。他所有的痛苦、受伤，在她里一文不值。“你哭？傅玉行，你有什么资格哭？”

    蔡旺生：“几天前我到村里学塾去打听过，可惜那些孩今年已请了先生开过笔了，不然倒是可以请二少爷去当个蒙学先生。”说到这里，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也好，以二少爷的才学，当蒙学先生确实也委屈他了，日又太清

    她伸手去拿绑布，却恰恰好有一滴落在她手背。

    “要的，要的。”蔡旺生显然是不太会说话，推拒起来永远只有讷讷的几句，又问，“那少夫人，你们接来准备什么营生？”

    “今晚先扫个能歇息的地方，等明后两日我去找些好木材，然后替你们把棚修修。”蔡旺生是手脚勤快的人，一边说着已经又蹲来替她揪掉了地里的杂草。

    这话正问中赵蘅心事，傅家的债款尚且没有偿清，她如今一无本钱，二无人力，什么都捉襟见肘，只得：“如今不是我想什么营生，是还能什么营生。”

    那人一边汗一边：“上山采药顺手挖了一筐，不要的。过几日我再给你送来，你俩年纪也大了，山树密的，以后就别满山上爬了，要什么尽和我说。对了，你上回说山里救回来一对小夫妻怎么样？”

    她指尖到伤时，他微微颤了一，但不是因为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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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照面，那人便喊起来：“傅家娘，你怎么在这里？”

    命运真是人，赵蘅想不通，谁都好，为什么偏偏是他？为什么一个是赵蘅，一个是傅玉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