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早蝉虫此起彼伏，蛰伏在书肆前的葵丛里，季绾欣赏着前景致，试着放空自己。

    面对君晟，总归是不自在的。

    倏然，二层窗棂前传来一浑厚嗓音。

    “我家大人请娘去往后院一叙。”

    季绾仰，见是陌寒，虽微惊，还是保持着几分淡然。

    与上次前来不同，今日脚步略微沉重。

    后院安静如斯，晾晒着一排排染布，阻隔了视线。

    风很大，染布飞舞，季绾瞧见一双黑锦靴于布架中若隐若现，她快步寻了过去，“君大人？”

    可当她走过第一排染布，却不见那人影。

    布匹被风得唰唰作响，她停在一张红绸前，暗想这该是茜草或红染的泽，而一旁的粉缎，该是枇杷叶染来的。

    染布在日光柔顺发亮，都是上乘的织。

    “喜吗？”

    后传来男低沉的询问，季绾意识转，对上君晟勾外翘的桃眸。

    仿若沁过寒潭，涤净雾霭，清澈邃。

    男站在风中，衣衫与染布斜飞。

    季绾欠，“见过君大人。”

    “喜吗？”君晟又问了一遍。

    “喜。”

    君晟上前，抬手捻了捻红绸，宽袖垂落，悬在虎上的老山檀手持，直垂于腕骨。

    “这是你我的婚服料。”

    一簇簇震惊炸开在心底，季绾愣在原地，半歇没有反应。

    也许，是君晟猜了她此来的目的，先发制人，开门见山。

    “君大人，关于婚约，民女有话要讲。”

    “嗯。”

    “民女想要退婚。”

    勇气再而衰，三而竭，季绾一鼓作气，将心中所想尽数吐来。

    她不想被婚约捆缚，盼遇投意合之人，相知相许，而非盲婚哑嫁。与沈栩相识将近七年，用了五年放心防，却是遇人不淑。

    周遭一瞬静谧，唯剩风染布声。

    片晌，君晟轻笑：“怕是不行。”

    季绾不懂君晟在执着什么，似一刻就能听他亲讲实，又似真话环绕在云里雾里，辨不清、猜不透。

    “为何不行？大人位居正三品，年轻有为，边人环绕，不愁婚事的。”

    “君某不看人，只看缘，季姑娘是唯一合我缘的人。”

    季绾哑然无声，雪腮染红，这与她料想的完全不同，君晟没正人君之举以成全她的所求。

    “大人非要人所难？”

    君晟垂手，指微蜷，勾住落的手持，低声笑了，“并非君某人所难，而是朝中诸多政敌针对君某的世冷嘲讽，虽说英雄不问，但实在疲于应对，倘若再遭退婚，冷讽之言会更甚，免不了被大文章。君某是俗人，无法到无畏人言，会权衡利弊。”

    那日柳明私塾前，季绾的确亲耳听见二皇对君晟世的嘲讽。不难想象，暗涌动的朝廷里，有多少暗刀冷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