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聿微顿颔首，父亲多仁懦，母亲郁愤而疯，姨娘蛇蜂针，庶妹装痴卖傻。

    朝华见他，破釜沉舟：“谈嫁娶事，公愿否？”若有意愿，她就把她的条件摆来详谈。

    沈聿猛然转望向朝华，朝华也正大胆回望向他。

    二人隔着棋桌烛灯，目光对望。

    耳边锣鼓声一阵快过一阵，越来越快也越来越响。

    沈聿幼年在榆林，边境来犯城中会敲锣示警百姓躲藏避敌，不论锣在哪里敲响，总会透过土墙传屋中，避无可避。

    民人皆知，锣响城在，锣灭城破。

    此时此刻，他恰如在土墙。

    “沈公是不愿意，还是一时不能决断？”问到这句时，朝华已是玉面泛红。

    他要是没这个意思，又为什么单单拿走那只绿玉环？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沈聿还未答，朝华站起来，依旧向沈聿微施一礼：“公若是不愿，只当我没来过，你没听过。”

    说完留那只烛盏，闪离开石舫。

    锣声灭了。

    朝华气生双颊，人刚走石舫转石山，后就响起急匆匆的脚步声：“容姑娘留步。”

    朝华在山窄阶上站定，二人相隔两三阶石阶，沈聿：“姑娘的家事我已知晓，我的家事姑娘不知，此时议婚，失之磊落。”

    朝华转看向他。

    “这是其一，其二，方才楚兄醉后吐真言，他说他知容姑娘那番话是骗他的。”

    沈聿站在，背光而立，朝华微仰着脸，月照得她目光莹澈。

    还不等朝华开，就听见石舫喧闹起来，隔着假山石，传来楚六的声音：“石舫还有灯，沈兄是不是在上面？”

    而后是容六的声音：“哪有什么灯，你看错了！”

    黑夜中，石舫灯烛一光亮散很远，楚六哪会看错，他酒醒了大半，手脚并用要爬假山上石舫找沈聿。

    朝华一把拉住沈聿的袖，将他带石阶，藏假山石。

    外面容六提心吊胆，又不敢大声张扬，万一三和沈公还在石舫里，嚷嚷去可不就完了。

    好在楚六酒没全醒，爬上石舫还了功夫，容六往里一瞧，吁气：“没人！楚六哥，你看，里没人！咱们走罢！”

    谁知楚六往石墩上一坐，想歇歇脚。

    容六急得团团转，五哥明明该在门上守着呀，跟着一想这园有三门可通，本该他守一，五哥守一，三的人守一。

    容六继续劝说：“咱们走罢，《大闹天》还没唱完，你听这会没锣鼓了，演到孙悟空被关八卦炉里了。”

    等会孙悟空就要破炉而，小猴们满台翻斗，是整折戏最闹的一。

    沈聿微低着，尽量离容朝华远些，两人上就是楚六和容六。

    黑暗之中连彼此的影廓都瞧不清，只能闻到对方上相似的松柏香味。

    朝华是因房中柏香，沈聿是在万松岭久浸松木香。

    沈聿压低声音：“姑娘若是不愿，我会当姑娘没来过，我没听过。”

    刚才是朝华让沈聿选，此时是沈聿让朝华选。

    海棠

    华枝/文

    石漆黑一团, 两人贴站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