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在理，实行起来麻烦不少。孙世仪搓着，中嘶地一声，低苦思。

    朝廷镇守中央，而国土疆域幅员辽阔，辖千里之外的领域便要通过文书人员层层传递，繁密严格的程序贯彻，方能维系朝廷对国土的辖。

    军中官吏不是只有领兵打仗这一桩公事，武官寡谙文墨，疏于文义，钱谷纳、容除冶、文书往来，皆由文字记载传达，因而历来有朝廷派来吏员理文书事宜。

    朝廷仰仗文书行政理武官，与派遣镇守中官质无二，上相承。但武官未必能信任朝廷委派的吏员，目不识丁不代表脑不灵活，相反这些武官更警觉，不肯受其牵掣，愿自行选取识字兵丁理文书公务。

    再者，吏选来的吏员多是自小咬文嚼字，文章团锦簇的文人，军中将官呈报贼文书必须明白简要，不得巧繁文，那些文吏总让武官着急上火。

    即便遇上懂事的，好不容易用得顺手了，接着就要面临一个新的问题。朝廷选派的吏员不了几年，三年任期满则需经吏考，接受调任。但凡有机会，饱读诗书的文吏谁甘愿留在条件艰苦的军营，哪个不是争着抢着离开。

    因此识字兵丁反而成为了武官忠诚的心腹，在这样一个前提，对将士识字的要求就要稍些，以免军中文书记载传达现讹误。俗谚云，书三写，鱼成鲁，虚成虎，贻笑大方。

    陆旋还有更远的打算，班贺回到京中要的事，他已知晓。叙州是军机重镇，绝不能抱残守缺，固步自封，日后组建新型军队，需要士兵备一定的学习能力，方可胜任新式火战法。

    孙世仪拍着桌面，一锤定音：“好，这件事我会尽快同骆将军商量，过几日再知会你。”

    这件事得到了骆忠和的重视，培养将才怎么能不学兵法读兵书？没过几日，当真找了个老先生来营里教书。

    那位老先生名叫乌作善，瞧着外表十分寻常，年近甲，听音不是西南本地人，说着一江南音的官话。

    南方读书人怎么会沦落到西南偏隅之地？陆旋原本猜测，大约又是个不得志的落魄秀才，为了一酬劳而来军营里授课。可孙世仪对他态度恭敬，尊重有加，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想到丁忧跟着班贺离京的吕仲良，陆旋难免怀疑，这位老先生也是位份尊贵的人。

    来的识字兵丁有二百余人，尝试教过几日后，乌作善讲解通俗，待人耐心细致，只要有人询问，他愿意不厌其烦地重复，很快得到了所有人的尊敬，闲暇时都愿意围着老先生说说话。

    读书人有见地，是军营所有人的共识。

    听到有人询问自己的份，乌作善不在意地笑笑：“我不过是个小小的县衙教谕，不是什么有名的大人。”

    教谕在衙门的份还不如典史，也是没有品级不的官职。陆旋私向孙世仪打听，孙世仪倒是知无不言。

    “听骆将军说，乌先生是始元十八年士，担的第一任官职便是兵主事，在兵任职十多年，差还当上了侍郎。”孙世仪唏嘘不已，那可是大多数人一辈可望不可即的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