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枳冷漠地推开他的手，随即自己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他是在绝境中悍活来的，对疼痛的抵抗力要比常人。他不相信人的善意，也不接受人的施舍。

    当初给他橘的少年，应该不会再现了吧？

    那个橘橙黄如光，颜鲜亮得像是匕首，刺了他浑浑噩噩的人生中。

    ——手白皙而净，橘带着微微的香气。

    夜里，他把那只橘放在掌心，翻来覆去地，心似乎也被了。最后他没有吃，把这个橘放在床。

    士兵们骂骂咧咧地散开了，四周安静来。

    在离开之前，少年丢了一句话：“你拿自己当人，就没有任何人能拿你当猪狗。”

什么？”

    那几个上等兵说得没错，宋枳是为了活来，为了吃军饷，才来从军的。但是很多时候军粮限量供给，他总是饥一顿饱一顿。

    第二年夏天来时，宋枳在行军中受了伤，没有及时医治，伤化脓生恶疮，发阵阵臭，甚至有苍蝇在伤上觅。每当他想要小憩片刻时，不是被恶疮痛醒，就是被苍蝇的嗡嗡声吵醒。

    有时候，不是不怕死，只是别无选择而已。

    鲜红可怖的视线中，他看到了一个净净的，幞巾，腰间佩剑的少年。少年的眸清亮温，剑眉如远山，关切地朝宋枳伸手：“站得起来吗？”

    “你没听到他们说的吗？我不吃橘，只吃猪狗吃的糠！”宋枳睛赤红，恶狠狠地回，“所以，带着你的橘。”

    少年听到这话沉默了一会儿，但没有生气，而是将那个橘放在他手中，转过去。

    萍相逢，早已天涯了无音讯。不相见才是最好的，这地狱一样的战场，如果有得选，谁不愿意离开？

    少年将一只橙黄的橘递了过来：“你是饿了吧？我这里有橘。”

    就在宋枳转要离去的时候，一件尴尬的事发生了，他的肚突然咕咕叫了起来。

    从那之后，宋枳发了狠，在校场上拼命演练，在战场上拼死搏杀，他凶悍，有仇必报，渐渐地曾经奚落他的人都不来了——谁也不愿意为了几句话的便宜，就被打落满嘴的门牙。他悍勇不怕死，立了几次“功”[1]，成了执旗副队，虽然仍然因为民份升迁得比别人慢，但毕竟渐渐过得像个人样了。

    宋枳挣扎抬起，他发上沾着馊和剩菜，满血迹与汗污，血从往。

    秋天又至，雁门关的橘树也挂了果，士兵们都去抢着摘，宋枳还是不说话，等人少的时候他独自爬上树，摘了一个橘。

    宋枳浑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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