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萎的胃室像是迎来了生机，数月只能靠和米粥维持生命的自己，居然有了些难以捉摸的。他像一只浪狗般，跪趴在雪堆里，一捧一捧往嘴里胡着雪，一接着一，一接着一，直到吐酸，四肢搐，才躺回到地上。

    任雪拂了一满。

    “你疯了吗？！”事后被急召回的曹建德见到烧不退的李威龙，气得当即甩了他一耳光，却又在那一耳光重重落后，一把将人抱住，“你傻啊，那么冷的天跑外面去，你是还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吗？”

    李威龙闭上通红的双，嘤嘤作泣如小兽般，低声：“师父我难受”

    师徒二人泣不成声。

    “我是不是很没用？”

    李威龙看着床叠放得整整齐齐的警服和警徽，那是用战友们的鲜血染就得，从此他却不敢抬看它了。

    “才不是，你一直都很厉害”曹建德将他拢怀中，像自己的孩般，柔声哄劝着，“你是个大英雄。”

    窗外大雪静静飘落，李威龙披着大衣，坐在床上，神虚弱。

    “这是我们从案发地捡到的照片，”曹建德拿那张合照，“可惜了，血渍难祛，我问了好多人，都说难以复原到原来的样了。”

    梁泽接过那张照片，照片上的自己和陈东实，并排而站，背靠在海角天涯。那是他们千禧年去海南游玩时拍摄的唯一一张合照，陈东实窘迫地窝在自己边，面孔青涩，而自己，尚且风华正茂，如青苍古树般，用漫天绿荫为他生成一片影。他在影笑，自己也笑。

    那年自己二五六，陈东实二五七。

    从前李威龙说，这两数听着，好像二百五啊。

    陈东实说：虎。

    李威龙问：啥叫虎？

    陈东实说，虎在东北话里的意思，就是宝贝，宝贝就是虎。

    后来梁泽才知，虎不是宝贝，宝贝也不能叫虎。

    就像他还骗过自己，哈尔滨的雪是甜的。不止哈尔滨，世界上所有的雪，都不会是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