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暑的正午，蝉鸣阵阵，同窗们大都趴在桌几上小眠，他独自一人走到书院后的桂树荫，背书。

    “要吃果么？井里湃过的，最是消暑！”

    崔缜隐隐明白过来，平静地问：“卫大人亲至，可是崔某时辰到了？”

    崔缜心一，睁开看向卫凛。

    小小少年大摇大摆地走近，在他边坐，笑着：“大好夏日，就该晒晒太，吃些冰果，休息好了才背的嘛。”

    那时他正急得鼻尖冒汗，手心狠狠攥，冷不防却被什么东西砸中了，他意识伸手去接，冰冰凉凉，低一看，竟是个林檎。

    少年崔缜循声看去，不远，一个陌生的小小少年嚼着草梗，冲他咧嘴而笑，光，小少年一侧脸颊上有个浅浅的酒窝。

    卫凛将一个酒碗轻放到他面前，淡淡：“卫某敬慕崔大人品，故而来此送上一程。”

    “崔大人这古板，倒与我师兄很像。”卫凛也不恼，只轻扯了角，“说起来，我还曾与他有一坛桂酒之约。”

    崔缜沉默地看着卫凛的眉，忽而想起十四年前，第一次见到卫清晏时的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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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被打断，他有一恼，也有一羞赧，但还是认真地行礼，一板一地答：“多谢好意，在背书，不便分神。”

    说完，他闭上了双，一副引颈就戮的从容模样。

    崔缜吃力地直脊背，缓慢摇了摇，“崔某与卫大人不同，不相为谋，还请直接动手罢。”

酒，桂的醇香逸散来，沁人心脾。

    不知为何，崔缜有说些什么的冲动。牢房安静了半晌，他忽而低声：“卫大人与我的一位故人，亦有三分相像。”

    月寒凉，一缕清辉穿过墙上狭小的孔，淡淡映照着他清俊的眉，有那么一瞬，竟显一丝哀伤。

    他并不聪颖，甚至有些笨拙，旁人两遍背的东西，他总要五遍、七遍，甚至还有些磕磕绊绊。

    父亲嘴上不说什么，但他隐隐察觉自己很让父亲失望，同窗也在背后悄悄议论，说他简直不像一门三状元的崔家孙，说他被太傅收作弟全是因为家世显赫，更有甚者，说他将来只怕连秀才都考不中，于是他只能以勤补拙，然而往往越是着急，偏偏越是背不。

    卫凛已独自饮尽了一碗酒，正拎着酒坛向碗中再添，听见崔缜这话，手腕微微一颤，桂酒洒了一滴在草席上，转瞬消逝无痕。

    那是在徐太傅创办的白檀书院。

    看着那张肆意的笑脸，他有些羡慕，又有些怀疑，“……真的？”

    他神不变，放酒坛，好似漫不经心一般：“哦？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