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话，在石桌边坐来，对贝二郎：“若是别的官员，你吞吞吐吐，有些要挟官府的意思，已经抓起来打一顿了。到了这里，哪里还由得你不说！我念你们小民不易，轻易不动刑罚，已是十足诚意。你不要再在这里拿腔作势，不说便就回去，我自有别的办法查来。只是等到了那个时候，你再我这里，只怕就是个囚犯了。”

    贝二郎吓了一：“官人莫要吓我。我是守法良民，年纪又小，没过坏事的！”

    杜中宵摇摇：“知不报，难还不够？似你这类比藏贼，官法岂能放过！”

    贝二郎见杜中宵说得严厉，心中不由有些害怕，他没想到原来官府是可以不讲理的。或者说照官府的理，就是对百姓什么事都有理。

    看了看金书召，贝二郎才向杜中宵拱手：“报官人，小民是不远蒙大官人的庄客，自小便就在他的家中。蒙那厮作犯科，这些年不知犯了多少案，庄客们自然一清二楚。便如前些日闹得沸沸扬扬的谭二娘一案，小的便就知原委，是蒙先昧了陶家的药材，又要占谭二娘的人，指使陆虞侯害了姓陶的怀命，卷了他家的钱财。这都是庄客们帮着的，谁不清楚。”

    杜中宵不动声，对贝二郎：“此案朝廷瞩目，天皆知，既然庄里的人知，怎么不早早来首告？要知，知不报，便是与贼同罪，你们当朝廷律法是儿戏吗？！”

    贝二郎偷看杜中宵，沉默了一会，才小声：“不是我们不来报官，委实是告不得。”

    “怎么告不得？数条人命，如此惊天大案，你们以为瞒得住吗？”

    贝二郎：“官人是官的人，理应该比小的明白。我们这些庄客是，蒙是主，天岂有仆告主的理？以告主，先就要吃官司！”

    杜中宵：“哪个告诉你的这些胡言语！你们是蒙庄客，与他是同居共财之人，若有小犯则亲人相隐，知不报官府亦不治罪。可人命官司，又作别论。我给你说，蒙这厮牵扯数桩人命官司，你们早早首告，还可置事外。如若不然，一日事发，说不得连自家命也搭去。”

    贝二郎听杜中宵说的与自己先前想的不一样，一时不说话，低着在那里不知想什么。

    此时的主仆制度正在变革之中，法律上也比较混，地方官有很大的自由裁量权。刑统沿用的是唐律，以告主除谋逆等重罪是违法行为，为法不容。但雇佣婢本是良人，这律条并不适用，真正适用的是家人相隐。即婢与主人在法律上视为一家人，亲亲相隐，不告发不视为窝藏等罪。

    杜中宵考士的时候死背书本，来官还是着以前习惯，熟记法律条文。告主怎么置现在并没有明文，只有大理寺等的几个判例，使用亲亲相隐，主尊卑的原则。这个原则与杜中宵前世的观念差别大太，他记得特别楚，怎么会被贝二郎说的搞混掉。

    良人以文契雇给别人为，则在期限便是主人家中的一员，主人为当然的家。反过来，在这个期限，则与原来的亲人不再是一家人。甚至是夫妻，如果妻雇给人家，就成了主人的家人，跟丈夫不再是一家。这跟杜中宵前世的观念迥然不同，他有时候甚至想，一个女仆在雇佣期间，如果再跟丈夫睡觉，是不是男女。可惜他没见过这案例，想来是没有人计较，不然法律上有得争吵。最起码的，女佣的是不是雇佣的一分，会扯无数。还有蒙庄上这全家为佣的，更加复杂。

    见贝二郎沉默不语，杜中宵：“你说你是蒙庄客，可有文契？”

    贝二郎：“要什么文契，我父母都在家为佣，我自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