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多亏苏舜钦帮忙，才时来运转。杜循对这位恩人十分敬重，若是没有他，自家说不定还在临颖县里，被一个地方土豪欺负，不得翻呢。杜家有今天，最重要的当然是儿杜中宵争气，真考个士回来。但苏舜钦的援手之功，却在最关键的时候拉了他们一把。

    看见杜循，想起当年自己的意气风发，苏舜钦的心好了一些。

    在厅里公宾主落座，杜家全家人都来相见。此时韩月娘已经确认有了，肚明显大了，走路有些不方便。扶着婆婆，向苏舜钦行了礼，再三谢过，才回到后面。

    看着杜中宵一家齐齐整整，乐乐的样，苏舜钦慨：“知县前途看好，家人和乐，人生如此，夫复何求？可怜我为官二十年，却有今日厄，唉——”

    杜中宵：“一时挫厄，不必放在心上。朝中诸公，有今人未遭贬谪？苏兄只放开心，游玩些日，过些日不定就会起复。”

    苏舜钦苦笑着摇了摇。朝廷中的两府重臣，确实大多都遭过贬谪，特别是范仲淹，被贬过不只一次。但那能一样吗？人家是因公被贬，贬一次名气大上一分。自己可是因“监守自盗”被贬的，这是士大夫非常不齿的名声。名声臭了，还想着起复呢。

    酒菜上来，杜中宵满了酒，对苏舜钦：“且饮此杯，为兄台接风！”

    饮过了酒，苏舜钦看着酒杯，沉声：“就为了这杯中，我一时犯错，至有今日。可恨！想以前的日，多少人与我饮酒唱和，意气相投，等到落难，却无一人援手，无一人。世间人冷，何至于此！待晓，你还是少年，不知官场险恶，记住我今日教训，以后千万小心！”

    杜中宵拱手谢过。苏舜钦被除名勒停，但并没有被编，没有被限制人自由，其实是可以住在京城的。他大族，岳父是当今宰相杜衍，在京城里托人斡旋，总有再起的日。只是此次犯案，除了韩琦等极少数的人，没有人替他说话。就连以前最好的朋友欧修和蔡襄等人，也不发一言。这让苏舜钦心灰意冷，负气从京城走，自觉天人都对不起他。

    杜中宵从中立的角度来看，觉得苏舜钦过于偏激了。他聚众饮酒，所请的多是一时少年才俊，此次奏院狱，被范仲淹等人荐京城的青年文官几乎被清扫一空。这个时候，谁敢牵连来？再者苏舜钦用公款聚饮，证据确凿，数额较大，依律是死刑。减一等除名勒停，并不算法外用刑，别人能说什么？

    此案之前，文人聚集京城，多言行无忌，指江山，什么都敢说。此次苏舜钦案，聚饮的人不只是议论朝政，诽谤大臣，还讥讽周公、孔，言行无忌到了极。说穿了，如果连这样的言行都允许，只怕会造成思想上一片混。苏舜钦被重惩，与此有关。

    从数年前蔡襄的《四贤一不肖诗》，到后来石介的《庆历圣德颂》，中层官员直接对朝中大臣贴上“臣”、“小人”的风气越来越盛，直接影响朝政。苏舜钦一案，是这一风气的峰。杜中宵从邸报上看来的，都觉得再不煞住这风气，后边会无法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