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追她们：“梯，梯！”

    孟熙提醒又提醒：“别光顾着看女经理。”

    青石板一路走过，有院用竹编簸箕铺晒着蚕茧，有院悬晾着油纸伞，有作坊制扇，有一抹梅青的青瓷，有茶馆里婉转吴侬语的评弹，有汉服馆，有武馆，有千年老字号的中医药馆……

    许织夏睛一弯，扬起笑。

    “你哥怎么抄近路！”孟熙压着气音。

    许织夏戳戳她吃得鼓起的脸：“好，孟熙小大人，请你辩证一，棠里镇是商业化好，还是原生态好呢？”

    许织夏悄声地笑。

    “我只知爷爷和李伯伯吵得不可开。”孟熙说。

    幸亏孟熙反应及时，一个弹回来，放倒路边的方木桌，拉着她躲到后面。

    “你小声。”

    小本生意，门冷落，但市井近是烟火，有着独属于故里的生活气息。

    “我是你这边的！”

    程用棉巾轻拭的痕，陷沉默。

    “其实开发景区也是好事，有客了，染坊说不准还能经营去。”程自言自语般低声，燥的均匀放她们面前的两只木臼里。

    “李伯伯说什么什么……固步自封！狭隘至极！呸！”

    “你哥哥来了。”陶思勉语气郑重。

    “是李伯，李吴钩！”陶思勉喊冤：“我去一块儿商量算了！”

    许织夏神茫然，脸上挂着的笑慢慢消退。

    小时候不谙世事，只看得到天上的月亮，刹那间她后知后觉到，原来大人们抬望月时，又都不得不去捡地上的六便士。

    许织夏被她正经得笑了。

    孟熙冷不丁喝止：“不准骂我爷爷！”

    他破罐破摔：“我看什么女我看，我这么丑。”

    许织夏望向晒场，一条条纯手工染布在云端随风摇曳，好像掀起了半生的故事。

    “熙熙，我们是大人了吗？”许织夏没来由问。

很排斥：“机冷冰冰的，哪有。”

    “你能不能行？”孟熙扶着梯，不耐烦问。

    “别愣了，赶溜啊，”陶思勉攀着梯横手爬：“可不能被周玦哥发现咱们搞小动作。”

    孟熙告诉她：“千寻集团的项目经理，今天在镇家商议，我爷爷他们都过去了。”

    “不是啊，我说今今。”陶思勉突然张兮兮地望来：“你哥哥过来了！”

    “景区公司的人，还是大女呢。”孟熙握着许织夏的胳膊：“我们去看看！”

    “别吵。”陶思勉忍气吞声：“你们两个，好事不着我，坏事我！”

    陶思勉一只鞋刚落地，就见孟熙和许织夏大难临各自飞了。

    男人微沉的鞋底踏过青石板，声音逐渐清晰，两个女孩抱在桌面后瑟瑟发抖。

    “……”

    陶思勉竖着耳朵卖力听院里的声音：“你爷爷说……商业化了，人的匠心都要被熏成铜臭味！”

    孟熙作一副不茍言笑的样：“别笑，老班讲了，人不可能踏同一条河，辩证那堂政治课我有听的，我现在很哲学。”

    十分钟后，一把木梯架上一面白墙。

    孟熙嚼着染坊顺回来的桃酥，边都是酥屑，思考着说：“对于昨天的我们而言，今天的我们已经大了，但对于明天的我们，今天的我们还小。”

    “那你是哪边的？”

    陶思勉手肘压在青瓦上，人挂在墙窃听。

    “要完。”孟熙喃喃。

    陶思勉又趴回青瓦上，但一直没声儿，在朝远张望，孟熙一掌拍了他的：“说话。”

    亲手染的布是独一无二的，机生产和传统手工，一个是冷漠的商品，一个是温的时光。

    “但是，”许织夏也有困惑：“机能提效率。”

    1987照相馆前。

    许织夏好奇眨：“那是谁？”

    “我独生女。”

    许织夏被孟熙拽着飞奔在巷里，巷一拐，径直迎上男人不慌不忙走来的影。

    许织夏一丝气都不敢往外呼。

    那天，许织夏和孟熙亲手捣了海棠染，生叶染的织布，夹到竹竿上晾晒，光，是垂丝海棠的胭脂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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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织夏停，仰起脸看向玻璃橱窗，一幅相框里是虎帽捧红柿的小女孩，那是幼年的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