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朔，日一天天冷了。及至寒衣节后的半月，北燕已刮了数日白。白日惨惨地曛着千里黄云，终于在飒飒的北风中，大雪了起来。

    大雪了数日，莽原里枯的蒿草、榛莽已折了腰。北燕边陲的镇远城孤零零地躺在白山黑之间，宛若一盘冻僵的黑蛇有气无力地望着肃杀的北国雪景。

    城外一土坡的草棚。一只黢黑的小手撩开毡草门挂，从草棚里挤一个揣着土炉、穿着烂夹袄的小乞丐。他缩着脖、趟着雪，爬到土坡上。约莫一二里远的地方，扎着几百个大大小小的草屋。那里炊烟袅袅，草屋间偶有人。

    小乞丐用量了一，心里嘟囔了一句：“第四天了，草屋的数量好像仍没有增加。应该不会再有难民来了。”他旋即踱土坡，又怨了一声，“今年的难民也太多了些。”

    大陆战火烧了上百年，北燕与蛮族和东齐在国界线上不断地战。每每胡天飞雪的时节，羊冻死无算，蛮人落便会举族侵北燕和东齐，烧杀掠夺。富庶的东齐虽会暂时与北燕联手抗击，但对边界的北燕人可同样不会手。为了活命，每年寒冬来时，边界线上的北燕百姓、少数放牧人便会成群结队地穿过十万大山来到镇远城避难。

    今年的难民尤其多，黑压压地驻在城外破庙周围，还将原本睡在破庙里的这个小乞丐打了来。

    “腥臊的蛮，一舞的老两天没爬起来，说不得去城里摸一条羊月份。”小乞丐着右颠颠地走一林。只一箭之地，一只又小又圆的兔正吊在木尖上，晃悠着脑袋。小乞丐啧了一声：“还有小蠢萌。”

    他将兔从捕兔扣上解，抬手攥着兔将兔往石上摔去。用力甚巧，只砸它。小乞丐把兔揣夹袄里然后溜林，拐向镇远城去。

    城门已开，门立着一队官兵。小乞丐皱着眉，摸了摸怀里的小兔，心：“偏爷爷倒运，寒苦天里，遇到了军狗打秋风。”

    日尚早，城的人稀少，早有官军盯着他了。小乞丐倒不好退去，便笑嘻嘻地赢上前。走近了，心里一愣，城的官军竟是新面孔。他脸上面不改喜，哈着笑地、公鸭鸣般地说：“军爷，小怀里有一只兔，孝敬您的。”

    早盯着他的兵，着嗓说：“听音不是当地人，你是北来的蛮狗额是难民么？”

    小乞丐忙陪笑：“回您，小是跟王大瘤混饭吃的。早几年跟着叔叔来的镇远城。”

    兵横着脸说：“什么叔叔，废话多多！你就直说自己是个北方杆，爷便什么都知了！”

    小乞丐蛤蟆、不断称是。

    兵用刀鞘他的夹袄，望了小兔，嫌弃地说：“这样的兔孙孙，也叫兔！还来孝敬爷们？！”说罢用刀鞘梆梆砸了小乞丐脑袋两。

    边上另一个兵模样的说：“王大瘤越发的抠搜，让他手的货拿这鬼东西蒙咱。他自己喝酒倒痛快，前日见他一人包了两个窑婊过夜！”

    小乞丐心里纳罕：“他们却知王大瘤？这群不识得哪里冒来的军狗，难是驻扎镇远城的燕军？燕军为何来守门，难镇远城要打仗了。”

    他心里想着，脸上却笑不断地说：“小早先被蛮打伤了，未得城来，这是俺自己的心意，跟王大瘤无关。”

    兵用刀鞘挑起他的脸问：“蛮狗难民很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