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甘的动作一顿，转过，忽然就双手别在腰侧，眉直竖了起来，“你们男生怎么老是看不起女生的好？”

    而后甘去沏茶，小吧台上方吊着几只卡龙的量杯和木勺，整齐成行。拉开屉，又是一排排密密麻麻的茶包，红茶、绿茶、黑茶、白茶、茶……各式各样的牌、绿绿的袋，像药盒里的胶，每一份都被剥得光、只剩最原始的形态。选茶杯时她又犯了难，打开一面柜，我顺着她的动作望去，里面赫然又是两大层五彩斑斓的茶杯。“飖飖的星座是什么？让我找找，好像有一十二星座主题……”她似乎被语言困扰，脆换回了英文，自言自语，夹杂嘟哝着一串chichichichichi或者bababa……“我没研究过那个。”我挑了房梁贴边站好，迟疑着说：“而且我份证上的生日期是错的。”

    前台的女孩好像认了我，睁大，欣喜地叫来：“闻念池——你又来啦？”

    “我每天都时浇。”甘骄傲地说。

    “浇……就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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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确定地摘罩，跟她换了一个拥抱。

远有群鸟啾鸣。

    “嗯？”我不由站直，“我不是……”

    在认识甘的很一段时间里，我没有想象过用“苍白瘦削”形容她的可能。

    几秒钟后，她惊恐地撤回手，抬，“你的肌呢？飖飖，现在抱你都硌手啦！”个别吐字还是带有一外国人式的发音。

    我反应了一秒，帽檐压，尴尬地没应声……看来那位姓闻的同行探望过甘不止一次。

    电梯门开了，一个一黑的女人走来，鸭帽，穿卫衣纱裙、跟拖鞋，脖上系珍珠项链——也看不是正式还是随便。我同她对视几秒，“王飖。”她先是半张脸上一个笑，然后仰起来、单指支起帽檐，一张苍白瘦削的脸，“我就知你会来的。”

    “‘可以吗’？”甘又眯起刀剜了我一，“你可不像是天蝎座的格。

    耳旁划过空调吐的阵阵凉风。

    “当然，我买的品都很好养活。”她确信，继而又底气不足地补充：“大不了……养死了再扔掉，换新的就是。”说完，她指向窗一盆大叶伞，“那是上个月被我养死了的，我叫他们送了一模一样的来。”

    甘是个混血，肤天生小麦，这也是当初付为筠选她当《月亮河》女主角的原因之一。但是好像在国娱乐圈呆久了的女人都会变白——柠檬和防晒无法达成这效果，因而很多人会转向白针或抗凝血剂，我始终认为这是某人类以主为代价换取功利价值的标志。当然，人人都或多或少这样，卖时间换取报酬、卖青换取智慧、卖人格换取关系——人们卖自己，以接近更大的东西，我只是没有想到甘会排这列队伍里。

    “你是怎么把它们都养活的？”我由衷到不可思议。

    来时路上我准备了几问题，然而自见面起，整整一小时里甘一句剧本都没提。她把我带回小间，寒暄几句，渐次展示起她的盆栽大军——这房间玄关一门，左侧是一排挂墙绿植架，悬着的爬藤、空气凤梨和吊兰顺势垂落，沙发一侧摆着小几，几上是一盆摆在正中的虎尾兰，像用尺量过坐标一样确。此外，餐桌、吧台、窗等位置还摆着至少二十盆形态各异、大小不一的植，我一开始尚且用心记，富贵竹、竹柏、九里香、南天竹……后来索放弃。

    “好，好……”我举起双手，“那就份证上的来，算我是十一月生可以吗？”

    “你以为自己就很科学吗？我们只是，只是……”她指着我，又指着自己，把一个“jt”重复得气急败坏，好不容易才找到合心意的措辞，“喜像把玩挂饰在包上一样换暗语——它让一个普通的杯被赋予意义。意义你懂吗？意义！”

    再次环顾这房间的绿植们，我不禁肃然起敬。她用一冷酷的方式维系了永恒的绿意。

    至此，我才缓缓回过神来，这的确是如假包换的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