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第二

    天渐暗来。

    大相国寺香火日渐稀少，晨钟暮鼓却是照打，慈恩塔也照旧耸至云天。满城月灯山燎到火候，三分是繁光，七分是绛烟。远山终南支棱骨，弥漫开满抔玄青。

    这天，唯有此可称。

    孟汀提了罐酒，独支着，坐在九层浮屠的塔檐角。风撞来，他将落散的几发丝别到耳后，只觉袍袖风满，耳边梵铃琳琅作响。是万丈红，屋宇层瓦叠重，游者如堵，人声鼎沸。

    他掀开纸封，听到后有细碎的窸窣。

    孟汀未动，从从容容地饮了一，了些。他挑了眉，悠然低首，任凭后人三尺青锋刷地抵至颈侧。

    酒还是远山那坊香。

    “不惧人一剑杀了你！”

    “推我去亦可。”孟汀慵倦地抬，“霁华郡主不中，帮着您家端王殿备上元大宴，来寻我何事？莫不是，觊觎我这罐终南远山。”

    霁华玄衫金边，薄纱斗笠不掩眸底戾愠，顺剑锋至雍昌侯薄弱血脉。她压住剑柄，冷然：“大行皇帝封立新皇的诏书，可是在侯爷这里？还请侯爷速将诏书归与端王殿，好宣召于天。否则，免不得他人猜忌侯爷觊觎李氏江山。”

    “郡主怕是忘了阁摄政。诏书已由当朝首辅钱大人，这回该封存于礼了，许是则良时宣召登基。再者，京城八十万金吾禁军听我号令，我若要谋逆，早就反了，何需此时。”

    孟汀难得地说了句实诚话。

    霁华愣了片刻。她低看着孟汀喝酒，手中劲略松，将剑缓缓从他颈侧撤，：“也是。”

    也是，先帝不曾看错孟汀。当今唯余李正德为皇，非他继位，更有何人。嘉王早被除去，京中最大的隐患已无。万里之遥的安王听闻是死了，可怜薄命，也不来争。

    “待新皇登基后，我需去趟江陵。”孟汀忽地，“若郡主得空，便代我与上说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