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汀卸铠甲，到他父亲的帐里待了半日。他很欣快地将李鉴忘得净净，向他父亲比划着自己如何在昨夜独自杀敌。

    李鉴就提着已燃尽的灯，站在故雍昌侯孟扶桑的后。他觉着这位老侯爷并不“老”，生得清俊颀，留了髯，很温和地垂注视着十二三岁的孟汀，角带着笑意。

    李鉴看着他，就想起平常同孟汀相的许多细节。这个从小不在娘亲侧的小孩，居然是在父亲那里学到如何收敛、如何温柔。

    此时他发觉，孟汀已渐渐看不到自己了。

    “父亲，这把刀我用的甚好。”孟汀对孟扶桑笑，“你再教教我，教教我如何才能与你一般天第一！”

    “那你得先打得过我。”孟扶桑揪了揪他的小辫。

    孟汀有些气，将父亲的手推开，闷闷地坐了来。孟扶桑低首去看他的脸，笑：“别不兴。汀儿，待你学成，有功于国，我便带你去安，见天，请陛为你这把刀开刃，如何？”

    “父亲陪我去？”

    “嗯。”孟扶桑回答地很笃定，“我一定陪你去。”

    李鉴提灯转，抬手挑开门帘。

    他知许多承诺都是信不过的，即使那承诺于镇国大将孟扶桑。何止是他心愿难了，李卿至死未定八荒，谢海至死未归东山，世间，多为遗憾。

    天第一，第一又如何。

    而若非此，这世上也无雍昌侯孟观火——那手中空空的少年人，终是自己为刀开刃，自己到了安。

    帐门被掀开，李鉴前一片开阔。

    那是一条大江。

    原先的城池屋宇都不见，他独自一人站在江边。江侧草木丰，雾霭沉沉，远隐约有歌，仿佛有渔樵归客。

    这是他梦中常见的场景。他幼时独自徘徊在这江边，如今偶尔有孟汀撑船来接。而这一回，他等了许久，前边也没有来船，便脆席地坐，自顾自摆着烧得差不多的月灯。

    “原来如此。”后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