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冬神恍惚地从店里迈。

    聂辉那张令她恶痛绝的面容却辗转在脑中浮现。

    他前倾着，缓慢地，将那张印满不平等条款的合同推至她面前，指尖轻着其中一条：

    “陈小，快回家取钱吧，我要班了。”

    陈冬缓缓移动视线，望向那张苍白的、沉重的纸张。

    【若借款人未时支付利息或本金，每逾期一天，未偿还金额的百分之十计算违约金，直至还清为至。】

    聂辉仍是微笑着。

    那双狭的的眸漾着愉悦笑意，角微勾着，嗓音如裹了层糖，低沉地，悦耳地，浸丝丝甜意。

    就像一条以甜言语诱捕猎的毒蛇。

    她是愚蠢的，多少人都告诉过她，利贷是无底，绝不能碰，她也是自负的，明明亲见识过利贷的恐怖，却从没思考过自己会有还不上钱的可能。

    她的社会阅历，同她的见识一样浅薄。

    她应该有更好的方式帮许童筹钱的。

    她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脚步虚浮绵，一脚浅一脚地，醉酒似的摇晃着。

    当她再次回过神来，前竖立着嫂家那扇熟悉的铁门。

    她如往常一般，伸手就要把钥匙锁芯。

    忽然，那只布满老茧的手掌顿在半空，只剩钥匙串在环扣上互相撞击着，发清脆的声响。

    ——她怎么有脸要嫂帮忙？

    家里本就算不得富裕。大哥的工程款还未结清，连带着日也过得比从前更加艰难。

    可除了嫂，她还能依赖谁？

    她犹豫着、迟疑着，手掌僵地停在半空，再无法退半步。

    后突然传来脚步。

    嫂挎着个菜篮立在楼梯，瞧见陈冬，整人一怔：“傻站着啥呢？咋不开门？”

    陈冬缓缓回过。那张苍白的脸艰难挤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嫂，我好像犯错误了。”

    嫂从没见过陈冬这幅表。

    她总是淡淡的，敛着绪，脸上覆着致而完无缺的假面，一双漆黑的、琉璃珠似的瞳仁如平静的湖，不起涟漪。

    像一个空心娃娃，埋着，俯趴在家里的各，不停地活、活。

    仿佛世上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扰那颗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