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玄宗临朝，传旨问：“在朝诸臣，可知终南有已故不第士，姓钟名尴字么？”文班中，只见给事中王维班奏曰：“臣维向曾侨居终南，因终南有士钟馗于祖武德皇帝年间，为应举不第，以石而死，故时人怜之，陈请于官，假袍笏以殉葬之。嗣后颇著灵异，至今终南人奉之如神明。”玄宗闻奏，一发惊异，遂宣召那最善图画的吴来，当面告以梦中所见钟馗之形像，使画一图，传为真像，特追赐袍饬，兼赐钟馗状元及第。又因杨妃梦鬼后从而来，遂命以钟馗之像，永镇后宰门。如昔年太宗皇帝，画尉迟敬德、秦叔宝之像于门的故事一样。至今人家后门上，都贴钟馗画像，自此始也。又时人至今呼之为钟状元。正是：

使玄宗天开怀，真个是愁中取乐，互相劝饮。梨园弟同女们，歌的歌，舞的舞。饮至半酣，兴致发。玄宗自击鼓，杨妃弹一回琵琶，一回玉笛，直饮全夜方罢。两夫人辞别，是夜玄宗与杨妃同寝，毕竟因心中有事，寤寐不安。朦胧之际，忽若己在华清中，坐一榻上。杨妃坐于侧旁椅上，隐几而卧，其所玉笛悬挂于上。却见一个奇形怪状的魑魅，不知从何而至，一直来到杨妃畔，就上取那一枝玉衡上边，呜呜咽咽的将起来。玄宗大怒，待叱咤他，无奈间一时哽，声唤不。那个鬼竟公然不惧，把笛儿罢，对着杨妃嬉笑舞。玄宗自起来逐之，再立不起。回顾左右，又不见一个侍从。看杨妃时，只是伏在桌上，睡着不醒。恍惚间，见那伏在桌上的却不是杨妃，却是一个冲天巾、穿龙袍的人，宛然是个一朝天模样，但不见他面庞。那鬼尚在舞不休，看看舞到自己前，忽然他手执着一圆明镜把玄宗一照。玄宗自己一照，却是个女，挽乌云，披绣袄，十分丽，心中大惊。正疑骇间，只见空中一个黑大汉来。你他怎生打扮，怎生面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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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衰气不旺，梦中鬼无状。帝妃互相形，现本来相。

    上元冠翅曲，腰间角带围圆。黑袍短窄皂靴尖，执笏还兼佩剑。

    当年秦尉两将军，曾为文皇辟邪秽。今日还看钟状元，前门后遥相对。

    竖睁豹目，鬓蓬连接虬髯。专除邪祟治终南，魑魅逢之丧胆。

    那时杨妃从睡梦中惊悸而寤，里犹作咿哑之声。玄宗搂着便问：“阿环为甚不安么？”杨妃定了一回，方才答说：“我梦中见一鬼魅从后而来，对着我舞，旁有一貌女，摇手止之，鬼只是不理。他却声声称我陛，我不敢应他，他便把一条白带儿扑面的丢来，就兜在我颈项上，因此惊。”玄宗听说，便也把自己所梦的述了一遍，杨妃咄咄称怪。玄宗宽解：“总因连日心绪不佳，所以梦寐不安，不足为异。但我所梦钟尴之神甚奇，不知终南果有其人否？”杨妃：“梦境虽不足凭，只是如何女变为男，男变为女；又怎生我梦中，也见一女，也恰梦见那鬼，呼我为陛，这事可不作怪么？”玄宗戏：“我和你恩异常，愿不分你我，男女易形，亦鸾颠凤倒之意耳！”说罢大家都笑起来。看官，你可知杨贵妃本是隋炀帝的后，玄宗本是贵儿再世。梦中所见的，乃其本来面目。此亦因时运向衰，鬼来人，故有此梦。正是：

    玄宗因画钟馗之像，想起昔年太宗画秦叔宝、尉迟敬德二人之像，喟然说：“我梦中的鬼魅，得钟馗治之，那天的寇贼，未知何人可治？安得再有尉迟敬德、秦叔宝这般人材，与我国家扶危定？”因忽然相思着秦叔宝的玄孙秦国模、秦国桢兄弟二人：“当年他兄弟曾上疏谏我，不宜过安禄山，极是好话。我

    那黑大汉，把这舞的鬼只一喝，这鬼登时缩一团，被这黑大汉一把题在手中，好像捉的一般。玄宗急问：“卿是何官？”黑大汉鞠躬应：“臣乃终南不第士钟尴是也。生平正直，死而为神，奉上帝命令治终南山，专除鬼祟。凡鬼有作祟人间者，臣皆得啖之。此鬼敢于乘虚惊驾，臣特来为陛驱除。”言讫，伸着两手，把那个鬼的双挖，纳中吃了，倒题着他的两脚，腾空而去。玄宗天悚然惊醒，却是一场大梦，凝神半晌，方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