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只见雷海青早奋抢上殿来，把案上陈设的乐，尽抛掷于地，指着禄山大骂：“你这逆贼，你受天的厚恩，负心背叛，罪当万剐，还胡说！我雷海青虽是乐工，颇知忠义，怎肯伏侍你这反贼！今日是我殉节之日，我死之后，我兄弟雷万，自能尽忠报国，少不得手刃你等这班贼徒！”禄山气得目瞪呆，一句话也说不，只教快砍了。众人扯举刀砍，雷海青至死骂不绝。正是：

    昔年只见安全藏，今日还看雷海青。一样乐工同义烈，满朝愧此两优伶。

    雷海青已死，禄山怒气未息，命撤去筵席，将众乐人都拘禁候发落。正传谕时，忽探来报：皇太已于灵武即位，年号都有了。今以山人李为军师，命广平王、建宁王与郭仪、李光弼等，分统军，恢复两京。又报令狐屡次攻打雍邱，奈雍邱防御使张巡，又善守，又善战，令狐屡为所败。禄山闻此警报，遂令即日起回东京，另议调遣军将应敌。其西京所存女宦官、奇珍玩，及一切乐与众乐人，尽数带往东京去。临行之时，禄山乘过太庙前，忽勒住，命军士将太庙放火焚烧。军士们领命，顷刻间四面放起火来。禄山立观之，火方发，只见一青烟直冲霄汉。禄山方仰面观看，不想那烟随即环将来，直冒禄山中。登时两昏迷，泪如注，不便乘，另驾轻车而去。自此禄山害了病，日甚一日，医治不痊，竟双瞽了。正是：

    逆贼毁宗庙，先皇目不瞑。旋即夺其目，略施小报应。

    禄山至东京后，二目失视，不见一，心中焦躁，时常想要唤那些乐人来歌唱遣闷。又因雷海青这一番，心中疑虑，不敢与他们亲近，待把他们杀了，又借其技能，且留着备用。

    且说雷海青死节一事，人人传述，个个颂扬，因动了一个有名的朝臣。那臣不是别人，就是前日于上皇前奏对钟尴履历的给事中王维。他表字诘，原籍太原人氏，少时尝读书，终南山，开元年间士及，梨园教坊争相传习，曾有友人得一幅奏乐画图，不识其名，王维一见便：“此所画者，乃霓裳第三叠第一拍也。”当时有好事者，集众乐工，奏霓裳之乐；奏到第三叠第一拍，一齐都住着不动，细看那些乐工，的弹的敲的击的，其手腕指尖起落，与画图中所画者，一般无二。众人无不叹服。天宝末年，官为给事中。

    当禄山反叛，上皇西幸之时，仓猝间不及随驾，为贼所获。乃服药取痢佯为病疾，不受伪命。禄山素重其才名，不加杀害，遣人伴送至雒。拘于普施寺中养病。王维本极好佛，既被拘寺中，椎日以禅诵为事，或时闲坐，想起昔年上皇梦中，见钟馗挖鬼，今禄山丧其二目，正应此兆。如此看来，鬼魅不久即扑灭矣，独恨我为朝臣，不及扈从车驾，反被拘困于此，不知何时再得瞻天仰圣。正在悲思，忽闻人言雷海青殉节于凝碧池，因细询缘由，备悉其事，十分伤，望空而哭。又想那梨园教坊，所习的乐章中，多是我的著作，谁知今日却奏与贼人听，岂不大辱我文字。又想那雷海青虽屈乐，其平日原与众不同，是个有忠肝义胆的人，莫说那贼人的骄态狂言，他耳闻目见，自然气愤不过。只那凝碧池在禁之中，本是我大唐天游幸的所在，今却被贼人在彼宴会，便是极伤心惨目的事了。想到其间，遂取过纸笔来，题诗一首云：

    万伤心生野烟，百官何日再朝天？秋槐叶落空官里，凝碧池奏弦。

    王维这首诗，只自写悲之意，也不曾赞到雷海青，也不曾把来与人看。不想那些乐工弟，被禄山带至东京，他们都是久仰王维大名的，今闻其被拘在普施寺，便常常到寺中来问侯。因有得见此诗者，你传我诵，直传到那肃宗行在。肃宗闻知，动容叹，因便时时将此诗讽。只因诗中有凝碧池三字，便使雷海青殉节之事愈著。到得贼平之后，肃宗西京褒赠死节诸臣，雷海青亦在褒赠之中。那些降贼与陷于贼中官员，分别定罪。王维虽未曾降贼，却也是陷于贼中，该有罪名的了。其弟王绪，时为刑侍郎，上表请削己之官，以赎兄之罪。肃宗因记得凝碧池这首诗，嘉其有不忘君之意，特旨赦其罪，仍以原官起用。这是后话。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