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老人敛了笑意。“不，老夫不会放他们走，即便你价黄金万镒也绝不成。你知为何么？”

    方惊愚冷视着他。

    “因为老夫已跻峰造极，何必再听你这蚁虫的喁喁细语？方小公，再努力挣扎罢，等你的剑术超群绝，可与老夫并肩之时，届时我可倾听你的要求。”玉卫背过，步伐仿佛能撼天动地，“但在此之前，你所说之话，老夫全无兴致去听。”

    “那在若能在此地取您命，您就会有兴致了么？”青年说。

    玉卫忽而双目圆睁，他到了一尖锐的杀气，顷刻间向他的后脑刺来。在他后，方惊愚霜刃脱鞘，寒光猛厉而，锋刃架在他脑后，只消轻轻一便能破见血。

    老人笑了。真是愚不可及的年轻人，为了一群素不相识的隶，竟敢对名震海宇的仙山卫动手么？

    他并未回，而是迈开了步，声音喑哑低沉。

    “取老夫命？你还太了。”

    方惊愚一愣，看着玉卫一步步远离他的剑锋，从容镇定。随着足音响起，他手里举着的符禹铁短剑上忽而漫开细密裂纹，四分五裂，化作齑粉。

    与此同时，他腰间所挂的嵌钢刀忽而爆一声裂响，连刀带鞘支离破碎。

    锦衣老人举起手，方惊愚惊见其指间拈着一枚钢片，那是刀的碎片。玉卫虽未回首，可竟神不知鬼不觉地徒手碎了他的刀剑！

    一前所未有的惊遽袭上方惊愚心。玉卫呵呵发笑：“老夫别无他，只有气力算得不赖。方小公，是你小看老夫了。”

    老人抬离开，舆隶们被重新赶上骡车，虎贲随着他行，如拱卫明月的众星。他的声音飘在朔风里：

    “毕竟，就连那位大名鼎鼎的‘阎罗王’……”

    “……也曾不过是老夫府上的一介阶囚。”

    ————

    楚狂在噩梦。

    他的梦是黑红相间的，黑的是落在肌肤上的火炭，红的是翻卷的血。他看到过去的自己匍匐于一位威严老者的脚底，像一条饱遭蹂躏的弃犬。厮役手持火印，毫不留地揪着他的发丝，迫他伸直颈，的铁印落了来，在他颈后留耻辱的印。

    他在棚里见过仙山卫养的好，匹匹四蹄端健，上盖着漂亮的梅火印，可落在上的烙印却是犬纹。他尚不如仙山卫府中的畜牲。

    有人对他喊：“跪，贱隶！”

    接着便是一段仿佛永无止境的笞打，每一鞭都仿佛要将他自背后剖开。他惨叫着向前爬去，扑到地牢的小窗前，抓住铁栏。窗外是大丛大丛的赤箭海，艳丽无方，像一片云霞，一直盛开至天际。赤箭海的尽是漆黑的溟海，越过溟海，那里有他一直奢望而不可得的自由。

    他想逃离仙山这个囚笼，这是他一辈的愿望，之死靡它。

    噩梦如般退去，楚狂一睁，发现自己再度陷囹圄。

    他发觉自己正躺在锦缛之间，四周敞阔，是间大房。几个青衣仆侍在旁替他包扎伤，穿衣，一些莲冠、着莲葛缁裙的姑在门张望，掩着吃吃发笑。

    楚狂昏脑胀，先摊开手脚，作个“大”字，慵懒地开，“我这是死了又活了，投胎到了大人家？还是被哪个富家千金包养了，她面首，锦帐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