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沉默不语。

    仆妇上前，踢了一脚他的脑袋，“拧娃，同你说话呢！”

    少年被踢得龇牙咧嘴，方才不愿地了。他生来便得了骨怪病，生至十二三岁，仍不会走路。在方家，他被视作贱，家主琅玕卫方怀贤不曾看过他一，吃穿用度猪狗不如。明面上他虽有一方小院，且有仆从伏侍，实则常受人欺侮轻贱。

    在仆役们的里，他便是一个永远直不起脊梁的废。若他们哪日心不畅，便会将这少年当作沙包，以笤帚、木痛打一顿。有时又是将他脖颈吊起，踢掉其足堪堪支撑的椅凳，看着他被勒得面庞红紫、吐失禁的狼狈样哈哈大笑。

    仆役们懒得喂这少年，便将饭菜随意倾在地上，看着那少年跪地爬行，如狗一般以勾卷舐，肆意讥嘲。他们知少年此生永不得翻，只能在此作一个不受待见的影。

    少年是方家的次，名唤方惊愚。

    虽是次，可因受琅玕卫的厌弃，他的日过得苦得没了边。此时，方惊愚拖着漉漉的爬回屋中，艰难地脱上衣裳，将其叼到床围旁，一一铺开，待略了些，他又用弱无力的手拼命挪动，勉将衣衫回，光是这一举动，他便了约莫半个时辰。

    他已过惯这样的日了。听闻他生时恰是日暮，这便注定了往后他的一生先将迎来一场漫漫夜。

    和合窗外忽而递来一串银铃似的声。方惊愚忽而心一颤，拖着爬过去。隔墙是宗塾，他耳朵尖，常能听见塾师在里讲课。一日的许多时候，他皆一动不动地趴在榻板上细听讲学声，三百千千倒也会了不少，只是仍不知字的笔画，他也没有能习字的手。

    瘦弱的少年用开榻板，日光洒在脸上，猫爪挠似的又又。他惊诧地望见几位山纹绣衣的女接耳，正在学塾门往远张望。顺着她们的目光望去，却见百日红从间有一个清癯人影，正被众人众星攒月似的围拢着。

    方惊愚将缩回，慢慢地爬到另一面窗前，透过窗往外望。

    他望见一个秀的影，着雪白的箭袖墨竹绣纹锦衣，腰系金堑云龙带，悬一柄九锊银剑，翩翩如玉。院里已摆起宴桌，宾客们围着那人影推杯换盏。那人微微侧过脸，现一张英气发的少年郎的面容，肤似白璧，眸若晓星。

    那是他的兄，方悯圣。

    方悯圣与他不同，明明一母同胞，同一日降诞，却有云泥之别。方悯圣姿灵秀，可方惊愚却如爬地虫豸，瘦弱不堪。一人是天之骄，一人贱若尘埃。

    宾客们笑：“悯圣公少年英才，往后定能承琅玕卫衣钵，镇守蓬莱！”

    又有人啧啧称奇：“听闻公天资聪颖，十八般武艺一便通，又孜孜矻矻，从不肯懈弛，幼时便显勇武过人之姿。前些年间，琅玕卫随围时曾有猛虎袭仙家之驾，是悯圣公剑力搏，方才保了仙家命。瞧悯圣公的额，尚留有那大虫的爪痕呢。”

    不多时，宾客们便如般涌至少年周，举盏相迎，同声啧啧，“悯圣公！”“悯圣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