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惊愚却不同意，“在这儿耽搁时辰太久，小椒和得利若遇险，又当怎么办？”

    “我知殿心急，但这地尚有太多咱们不解的神秘。与其赶着去送死，不如向那群和尚们打探清楚再首途。”

    这话说得在理，方惊愚一想，也了。两人拾掇齐整，回寮房理好行装，便向天王殿走去，今夜竟也在办僧伽，只是并不庄穆，莲池里挨挨，尽是在戏的、黑泥一样的和尚。月光黑影幢幢，竟显一派别样的和睦。

    殿阶前有一浅坑，其中摆一只装满炭灰的火罐，烧起一丛篝火。那脸盖宝相碗的老尼便趺坐于其后，见了他们后平和地：

    “埥唑。”

    这是在请他们坐了。楚狂拉着方惊愚坐，神有一瞬的扭曲，他还着那喜佛的法。也是奇事，那老尼一开，他便觉魂神俱颤。她的言语传耳里，字词竟自个连缀成句，让他慢慢听懂了。

    于是楚狂盘膝，向她发问：“法师，咱们是落难至此的海客。所幸得诸位帮援，小的千恩万谢。只是不知此地是何方？”

    老尼：“此是员峤。”

    她说的话在楚狂听来，再正常不过，但在方惊愚耳里，这二人讲起话来叽里咕噜，简直是天外之声。

    这时四野虫声漫起，沙沙泠泠地响，像一场大雨。寒风沁肌肤，楚狂惊愕：

    “员峤？”

    在瀛洲之前，他分明听说他们将前往的是仙山方壶，听“骡”说，那地是千顷大湖，清波漾。这时看此地苍林茂树，确是与描述中的相去甚远。

    老尼幽幽地：“贵客听说过么？方壶、员峤、岱舆三仙山由鼇鱼所负，时常改换方位。”

    楚狂，这样一来倒说得通。他们被鼇鱼掀起的风浪刮到别一座仙山上，只是不知旁人是否也同他们漂到了一，抑或是葬鱼腹。他心中担忧，将最在意的一事问了：

    “敢问法师……你们究竟是何人？”

    突然间，殿前的僧侣们一齐止了动作，纷纷将或嵌着瓷碗、或生着六七只小的颅转过来，直勾勾盯着他们。

    方惊愚登时心中惙惙，慌忙拽楚狂衣袖，低声：“你讲错什么话了？”

    楚狂沉默不语，然而已绷如弓弦，一双锐似鹰隼，盯着老尼。杀气仿佛在夜风里酝酿，银月暗影曳。

    许久，老尼忽而低低一笑，化解了肃杀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