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他们来时的方向：

    “我想……再看蓬莱一。”

    燕鸥在啾唧盘旋，为归墟带来唯一的生气。自帐幔中来后，白帝仓皇四顾，只觉天地浩大，他们在其间不过若渺渺虫蚁。寒意浸透骨髓，他听闻后的帐幔里传来一阵动，少女悲哭，士卒脚步忙，一位仙山卫的命就此悄然殒灭。沸粥似的响动里，一谙熟的脚步声自他后响起。

    “归程罢，天符卫。”不必回首，白帝也知来者是何人。他如鲂鱼赪尾，忧困倦然地。

    “朕是时候回故土看看了。”

    帆幕扯起，如折翼之鸟暂回天穹。楼船启航，然而其中兵士已不及行前之十一。回程之时，白帝回眺冰，只见浮冰层层迭迭，组成一片被他们称作“归墟”的土地。其上人影重重，皆是已不能再开言声的白骨。

    白帝眶发，心里却冷，脚发，顺着船舷跪落去，一个影却突而现，将他揽怀里。怀抱温，是他在归墟少有觉过的意。个已然挑的天符卫在他耳畔轻声：

    “别哭，陛。不论发生何事，臣会一直在陛畔。”

    姬挚扯住他的袖，心波涛翻涌，依君臣之礼而言，他此时应将天符卫搡开，厉声呵斥。然而此时他反伸手，揽住了对方，阖目：

    “朕不会哭。在归墟这地方，垂泪也是白费功夫。泪一落来，便成了冰，再不是泪了。”

    舟行数月，众人一路历经波涛摆掣。风海大作，他们在怒涛间迷航。不知许久，他们终于踏上蓬莱的土地。然而甫一站定脚跟，白帝便瞠目伸：这还是他识得的蓬莱么？

    但见前百川皆咽，雪满四野，白皑皑的天地里不见一丝人烟。往日喧嚣如冲脂，已然不见。前来接驾的仅是碧宝卫与零星几位朝臣，耳野驴拉的车辂，因中所饲之不耐寒，大多冻死。去时碧宝卫尚妍姿艳质，而今却已风霜满面。

    白帝坐于车中，自帷间外望，雪雹坠落，将民居瓦打破，饥民在破屋中苟延残。街上偶有人行，但因雪数尺，只得手足并用，宛若爬行。若是绊倒一跤，落在地上又无气力爬起，人便会被生生冻死。白帝喟叹：

    “真是惨景。”

    碧宝卫：“陛离去后，蓬莱确是日渐天寒。为给陛供应，此地也是使尽了浑解数。”她环顾四周，忽问：“与您随行的几位仙山卫呢？”

    白帝沉默，而这沉默便是最好的回答，于是碧宝卫也沉默。白帝望着碧宝卫，言又止，他读不懂碧宝卫，一张脸观音似的，目细眯着，一切都淡淡的，方才说的话也似对自己隐有责意，仿佛在说：一位天怎能弃民而去，将蓬莱抛在后？他突而更觉自己在外着实耽搁得太久了。

    忽然间，车外传来一阵动。有人大喝：“帐上有释龙纹……这是天车驾！”

    突然，车舆猛烈摇晃，碧宝卫叫：“陛莫慌，我去探看。”又对车外叫：“侍卫，愣着作甚，还不保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