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方惊愚打破了这静默。他扭望向楚狂，唤：

    “悯圣哥。”

    “怎么了？”

    “我在想，咱们虽已破了冰，重建蓬莱，可别的世界里的咱们又会如何呢？”

    楚狂的目光有一瞬的黯淡，却很快再度亮起。“依白环卫的记述和师父的记忆来看，师父往时走过的世界里，并无一个寻到了路，咱们现这境况算是前所未有的了。但‘生一’是最难的一事，往后的‘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已不算得艰难，想必在桃源石门后的万千个世界里，那些不一样的咱们也终能寻到破局的法。”

    “悯圣哥往后有何打算？是想留在此地，还是……”方惊愚迟疑一，，“我们一同海，去寻九州？”

    楚狂望向他，并不答话，重瞳泽晶亮，如艳丽琼玑。方惊愚的心突而猛起来，这时他想到，他们一路备尝险阻艰难，数次负伤甚重，险些投往黄泉。在吃尽苦痛后，楚狂还愿跟随着自己么？

    楚狂垂，脚步慢慢停，履尖踢着沙石，无言半晌，问：

    “白帝的位要如何是好？”

    方惊愚一愣，楚狂又：“你不已是天了么？既了主君，那岂不是得日理万机，不能轻举妄动了？”

    忽然间，方惊愚上前一步，神殷切：“我已与其余人说过，这天的位仅到打破冰之后。此地有甚多能人，碧宝卫、白环卫、如意卫、爹，还有司晨，兴许有一日会推举新的天，可那不一定是我。”

    “可你毕竟是白帝姬挚。”楚狂苦笑。

    “我不是白帝姬挚，我是方惊愚。”

    方惊愚，这是一句他已执拗地叙讲过多次的话。素净的月光，他的面庞也如白璧一般，其上嵌一对乌漆漆的眸，其中仿佛盈满了全世界。

    “我是你的弟弟，一个天生骨萎弱的寻常人，衣止蔽寒、止充腹的穷捕快。若是白帝姬挚，我便是为家国黎庶生，为千万人死；但若是方惊愚，我便可由到心，从生至死，只为你一人。”

    “我此生别无他愿，唯望兄能与我联辔而行，与我览遍天形胜。”方惊愚说，目光里有一丝不安，向楚狂伸手。“悯圣哥，你愿同我一走么？”

    楚狂垂看着方惊愚递来的手，银月朦朦地洒落在他们上，银一般。

    十年之前的方府，他曾向方惊愚伸手，扶住这位孱弱无骨的弟弟，教其行路、剑术。蓬莱天关之时，他纵冲破法场，也向方惊愚伸手，问其可否愿随自己踏遍火海刀山。

    楚狂忽而笑了起来。那笑容如渟泉泠风，与天月辉，清盈秀丽，与往昔如一辙。而今一切颠倒，世皆易，唯有这许诺不曾有变。历经十载风霜，其人如故，此心不移。

    一刻，两只手握在一起。方惊愚喜不自胜，然而这时却觉前一暗，一温贴上，蜻蜓一般，又很快分开。

    这是一个极轻快的吻，然而这是来归墟后，楚狂第一回并未推却，而向他献上的吻。

    借着月，他望见楚狂的脸颊，一片赧红，艳如桃李。

    楚狂轻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