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宋知濯先醒过来，斜目望一楚丹，嗓音涩而别扭，“你先回去吧。”

    言讫他便踅到案桌前坐，垂眸盯住自个儿叠在案上的双手。明珠则在亭看着这一切，直到楚丹旋裙带风地来，似乎扬起一个胜利者的笑脸，倩裙纤纤、错而去。

    待明珠回首过来时，才想起这几日的不对劲，方发觉一切似乎有迹可循，他倏淡倏的语句、倏远倏近的神都像是一昭示，而，似乎正直指到真相。

    她看见他踅至案上坐，大概是在等自己，于是她便牵裙而，轻巧翩然地落在他面前，凝视他，像凝视一本会晤难懂的经文。

    “你瞧见了，”终于，宋知濯鼓足勇气抬眸起来，笑得比哭还曲折，“既然瞧见了，那我就实话跟你说了吧。……你、你，我要怎么说呢？”

    上涌的酸楚梗住了他的咙，绞的心痛令他无从说起。他准备好的千言万语在这一刻都成了一纸空文，绝的记忆力在这一刻业已记不起每一个字，唯一记得的，是她叽叽咯咯的笑、她波烟的睛、她裙间的每一个皱褶、她发上的每一缕清香……

    他在心一百次暗调呼，重振旗鼓后，将两臂展一，引她看自己一荣耀的朝服，“你瞧，我官了，官居六品，……可是不够。小时候，当我还是个闲散贵公的时候，我就想着要考得个功名，仕为官，但那想法，怎么说？不过是众多男儿都有的一浅薄普通的想法。这个想法第一次刻起来，是在我躺在床上知真相的那一天。明珠，你以为是太夫人与老二害的我吗？呵……，我以前也这样以为，但躺了两年，我才逐渐想明白，这一切是我父亲造成的。”

    双眸逐渐泛红，颈上的经脉将他割得碎裂而狰狞，“是他的冷漠与自私纵容了他们！他们敢对我的动手脚、敢在我的药里毒，就连人们也敢忽视我、在我面前毫不顾忌地羞辱我。都是因为他对这一切视若无睹，他的心里只装着仕途官爵，我、我母亲、甚至任何人都挤不他心里去！你懂吗明珠？我是宋家的嫡、我是贵无极的‘小公爷’，我不该受到这待遇。所以那一刻，我就发誓，我一定要比他站得更，我要他不得不看见我，甚至仰视我！”

    渐渐地，他缓一个涩无奈的笑脸，又将低低垂，终于忆起那些准备好的遣词，“可这没那么简单，他是二品重臣，位同副相，而我还只是个区区六品。明珠，你大概不懂，在朝为官，要想步步升，就得四面逢源，难免就要去际酬酢，这不单单是官员们一个人的事儿，连家中女眷也得如此。……可你不行，你没有学识背景，你不懂琴棋书画、品香、你甚至说不了几句反而就要被她们笑话了去，你拿什么帮我呢？我需要的……，是一个像二那样家世不凡的闺秀小。”

    随着落的尾音，他的几如枯败的杨柳，已经垂到万丈尘土中。泪喧嚣而，哒哒坠在他暗红的衣袖，开一朵血泪的儿。他以为他已经提前无数次预习好了心痛，然则在这一刻，依旧被一把三尺之锥扎得溃不成军，泪成了一支支败战奔走的逃兵，纵横四蹿。

    再一次揪心的寂静后，响起明珠平静如死的声音，“你千万想清楚了吗？”

    一阵汹涌息后，宋知濯抬起，脸上布满错凌的泪痕，“我想清楚了，……我已经准备好了和离书，还有十万两黄金，替你搁在钱庄里了，你拿着票就能去取银。你可以去买个院，再买几个人，吃穿不愁，就不要再回庙里去了，她们对你不好，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