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坐回首，复撩开帘，街转几何，却仍旧是复织，天地朗朗。清明乾坤中，倏地一晃神，就像在熙攘人群中瞧见了宋知濯——他穿着绿的圆领袍，侧是淌的、人影汇成的大江大河，发髻上有的月白锦带被缕缕秋风扬起，几如是正要扬帆起航。

    车慢颠着，他们相错渐远的始终在遥望彼此。明珠笑一笑，泪就落来。晃晃悠悠的节奏里，她想起很多年前他们安躺在香静怡的帐中，宋知濯说她是他迟来的。其实，他又何尝不是她锦瑟烂漫的意呢？正因为如此、正因这场相对她来说是神佛指尖盛开的宝莲，珍贵得她不敢目睹它的凋谢。这是她小小的、不为人知的懦弱。

    她嵌在车窗外的鹅脸苦涩又动人的笑着，随后，就有一阵风来，红粉白絮一场秋，他们各自落如人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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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宋 张载《横渠语录》

    139别后 别后是秋

    一帘红雨落飞, 莺慵懒蝶，冷落了芳菲，宋府即彻底陷落萧瑟的秋里。与往年的秋没有不同, 依旧是锦光屏, 满月的窗看似完成了一场圆满, 可风仍旧由那些密密的孔里，得人骨发凉。

    自打明珠走后一月, 宋知濯更是早暮归，但好在他每日都会回来。童釉瞳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儿如此完整地拥有了他，每日天不亮他会由她的枕边睡起, 夜里不论多晚, 他亦仍旧会回归到她的枕畔, 他们像一对真正和睦的夫妻，比以往任何时刻都像。

    可童釉瞳的喜悦只持续了起初那两天，后来她便发现每日回到她边的，只是她名义上的丈夫，她所的那个魂魄并没回来。偶时他回来得早了, 会在书房里呆上半日, 直到日一寸、一寸地偏落，月亦一寸、一寸地爬上夜空, 他才会由书房里来, 倒在床上, 倒在她边, 事实却是倒在无何他乡。他们甚至连说话儿都变得少了许多, 多数只是她在唼唼不休，随后回应她的便是一阵微弱的鼾声。渐渐地，一愁心上翠眉, 她再也不能明媚地笑来。

    这日，玉翡不知由哪里回来，颧肌地耸起，仍挂着一副意犹未尽的笑脸。骤见她面上凄怨不消，脸便正来，“小，我的好小，怎么近来常是这样儿愁眉苦脸的？理说，那个颜明珠离了府你该兴才是啊，怎么还是不兴？难不成是怕爷到那个‘清苑’去找她？”

    静候一霎，只见她悲怃切切依然，玉翡便落榻坐，将一副瘦的骨架振一振，云鬓上好几只珍珠儿亦颤一颤，“你放心，我早叫人留心了，爷这些日不是在里就是在衙门，要不就是回府里来，一遭也不曾往城南去过。自打那狐媚走后，二人连个信儿都没通过，你还有什么可害怕的？”

    童釉瞳探起来，斜掠过纱窗，望见廊有湘娥红女绰绰的影，也觉得这一切也像一场虚浮的影，她仍旧抓不住他。

    怔了半晌，她方才苦涩地笑一笑，“去不去找她都是一样的，反正他的心也不在我这里。”

    “人在你这里就成了呀，”玉翡往她搭在榻案上的小臂拍一拍，语重心，“只要人在你这里，心就迟早会回到你这里，怕什么？你看如今，整个府里的事儿都是到你手上打理着，一切不都在慢慢变好吗？我方才才同那些主事婆们说完话儿，人人都夸你聪明伶俐、又夸你能，没谁是不服的。除了厨房里那个赵妈妈嘴，倒都没什么好说的。”

    她只扭过脸来，倦倦地应付着，其疲惫憔悴之态，再无少女之韵。恰时如意端上来一碟香煎藕、一碟腌胡瓜、另一碗豆腐羹，一摆放，一浅言，“这是依小吩咐，现叫厨房里的清淡的，小快些吃吧，都这会儿了，连个午饭也不曾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