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一问，宝绽才明白，人家的心着呢，所谓“凤凰非梧桐不栖”。

    他叫“老师”，而不是“师傅”，看来只是临时学艺的，“琴我借两天，”宝绽微笑，“用完就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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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腔是腔板是板，字字珠玑，如一把磨得飞快的刀赫然从耳际划过，留的是英气，还透着丝丝的甜。

    那人脸上微带着笑意，袅娜地唱：“百万的兵——！”

    时阔亭是时老爷的独，可天生不是唱须生的料，开蒙学小生，后来改琴，从宝绽唱戏的第一天起，就给他当琴师。

    应笑侬半转着，尾一挑：“你们那儿？”他艳冶地笑，“市京剧团还是国剧院，你的了主吗？”

    宝绽要接，一只手从当间拦住：“慢着，”应笑侬回叫龚，“老师，这琴为什么给他？”

    “哦，”应笑侬一听不是一个行当，浑那攀比的劲去了不少，“看你的模样，我以为不是青衣就是旦呢。”

    应笑侬傲慢地一转：“还没定。”

    龚的琴很有名，据说经了三代人的手，弓上都绕着魂，宝绽想去借来，给时阔亭打一把一样的。

    他记得很清楚，那天是星期三，学校午没课，刚龚家的楼栋，就听见楼上有金玉声：二十年抛甲胄未临战阵，难说我无有为国为民一片忠心！

    龚在旁边听着，过来拽宝绽：“了茴香饺，吃一？”

阔亭去借琴。

    一个气，宝绽随之屏息。

    他段笔直，左手端在前，作担帅印的样，正唱到快板：猛听得金鼓响画角声震，唤起我破天门壮志凌云，想当年桃上威风凛凛，敌血飞溅石榴裙！

    他这么问，是把宝绽错当成了青衣。

    “好！”宝绽拍掌叫了个好，龚爷爷的胡琴罢了，笑呵呵站起来：“宝绽来啦，喏，琴给你。”

    那人神一转，龙睛凤目对着宝绽，接着唱：有生之日责当尽，寸土怎能够属于他人，番小丑何足论，我一剑能挡——

    应笑侬转过去，淡淡地说：“不了，谢谢。”

    “那来我这儿吧，”宝绽立刻邀他，“我们团正缺一个大青衣。”

    宝绽是吃过饭来的，但他懂礼，从不驳

    应笑侬一双骄矜的，上把他看看，松了手，“你也是老师的学生？”他瞧见宝绽左手的银镯，“学多久了？”

    宝绽瞧着他，怎么看怎么喜，摇了摇：“你现在跟哪儿唱呢？”

    一段西散板，重捶人的心，轻拿人的神，灵灵绵密密一把好嗓，缠在人耳鬓间，唱人心坎里。

    是《穆桂英挂帅》“一家人闻边报雄心振奋”一折，说的是北宋年间，杨家将为国伤亡惨重，佘太君率后人回乡归隐，二十年后，西夏犯境，穆桂英以大局为重，擎帅印再度征的故事。

    “我是老生，”宝绽把琴在袋里，小心收好，“最开始也学过青衣，一撂就再没动过这一门。”

    “我们……是个私人团，”宝绽郑重地说，“叫如意洲，有一百来年历史，我是当家的，你要是来，我扫席以待！”

    敲了门，龚给开的，龚爷爷逆光坐在客厅沙发上，膝上就是那只老胡琴，厅当间站着一个十八九的男孩，一略的黑发，眉目像拿漆笔过，樱桃尖颌，活脱脱一个穆桂英从画儿里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