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笑侬火了：“你再没钱，电费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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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冲我吼什么，”时阔亭扯着脖，“有本事你钱！”

    “你倔，我知，”邝爷笑了，两掉了齿的牙，“老时走了，你接班，就因为没正式拜师，你怕别人挑我们如意洲没规矩，说什么也不让大伙叫你班主，而叫‘宝’，那是票友海的称呼啊，你委屈自己了！”

    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在停停电的筒楼里怯声问：“宝，刚才那句‘散了吧’，你不是那个意思吧？”

    散了吧，戏班是不能说这三个字的，过去演《白蛇传》，许仙的那把伞从不许在后台张开，就是因为“伞”和“散”谐音。

    “哎？”应笑侬甩着淋淋的裙，去走廊上开大灯，啪啪摁了好几遍也没亮，“怎么回事？”

    “你了十年，对得起老时，对得起如意洲，对得起你自己了。”

    “别着急，好好想想，真要散，我老家伙替你这个主！”邝爷松开手，“记着，到什么时候，活人不能被一块旧牌匾压死。”

    拿笤帚把二楼的收拾净，摸黑整理好屋里的戏本，他坐车去翡翠太上

    宝绽低。

    宝绽咬着牙，泪没来，默默往心里。

    大伙愣愣的，互相看着，宁愿把他这句话理解成“都给我远”。宝绽握住左手上那只银镯，他妈留给他的唯一东西，此时此刻变得千金重，重得他抬不起腕，甚至要一栽倒。

    宝绽在他们的争吵声中低，想起前两天摆在面前的那两万块钱，他非常后悔，戏文里说“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他不是英雄，哪来的脸不要人家的钱。

    从别人嘴里听到那个字，宝绽蓦然心惊。

    所有人都看着他。

    老爷伛偻着背，枯瘦的手指握住他的手掌：“宝儿啊，你想散……就散吧。”

    宝绽仿佛一变回了十年前那个没了家的中学生，委屈得想哭，但他忍着，再难再苦，不能叫老人家伤心。

    宝绽哽咽：“邝爷，我……”

    “上个月没电费，”时阔亭懊恼，“实在挪不钱。”

    “我说你个……”

    “那你就少吱声！”

    掏手机，想着应该还能找着梁叔的号码，唰的一，上的灯灭了。

    “好了！”宝绽吼了一嗓，抬起，目光从每一张脸上扫过，“都别吵了，”轻轻的，他说了三个字，“散了吧。”

    “……，”时阔亭反应过来，“断电了。”

    宝绽没吱声。

    他是那个意思，至少在刚刚那一刹那，他真的想如意洲散了，散了，就一了百了，解脱了。

    邝爷给应笑侬和时阔亭递风，让他们先走。

    说完，他沿着黑黢黢的走廊，蹒跚着走了。宝绽望着那个瘦小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他没有爸，妈也跑了，但他有“爷爷”，有“哥”，有关心他的朋友，有无声帮助他的邻居，他这辈够了。

    “如意洲又不是我家的，我什么钱！”

    “你这个，”邝爷心疼地拍他的手背，“我怕你这么去，不是把自己卖了，就是把自己死了！”

    “你为如意洲的够多了，”邝爷打断他，虽是个老人，但语气铿锵，“不是你散了如意洲，是老天爷、是那些不看戏的人、是这个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