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笑侬在门外听见他卡壳，愣了。

家坡》是大戏《红鬃烈》的一折，讲的是丞相之女王宝钏嫁乞丐薛平贵，为了他苦守寒窑十八年，薛平贵衣锦还乡来找她，两人在窑前的一段对话。

    宝绽的指尖轻轻颤抖，不用韩文山给他搭戏，转走向门，把门拉开一条，应笑侬立刻走过来，“别屋，”宝绽说，如果他是韩夫人，一定不希望陌生人看到自己怪异的样，“武家坡。”

    最简单不过的几个字，却让宝绽险些落泪。

    “够了！”宝绽突然吼了一嗓，白布白衫白纸白幡，在这间开着呼机的房间，太刺耳了，他攥起拳，一抬看见韩夫人枯瘦的脸，忽而抱歉，抱歉没有带给她一次完的演唱，“对不起，韩总，我……”

    韩文山和夫人携着手听，十年前，她没得病的时候，他们一定也是这样，疾病的力量如此大，只有艺术可以短暂藉心灵。

    “怎么……”应笑侬意外，“真唱戏啊？”

    宝绽了鼻：“这锭银三两三，送与大嫂妆奁，买绫罗、衣衫、打首饰、置簪环，我与你少年的夫妻就过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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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笑侬不知门里发生了什么，盯着那狭窄的隙：“这锭银不要，与你娘一个安家的钱，买白布、白衫、买白纸、糊白幡……”

    “好一个贞洁王宝钏，百般调戏也枉然，”他钦佩着，动容着，有些哽咽，“腰中取银……一锭，放置在这地平川……”

    宝绽没回答，他觉得和韩文山对他夫人的相比，他们的心都太脏了，提起一丹田气，他边往床边走边唱：“那苏龙魏虎为媒证，王丞相是我的主婚人！”

    而这，就是宝绽的价值。

    “武家坡的词，”宝绽瞧了瞧韩夫人，“不太合适吧？”

    “没关系，”韩总慵懒地靠着床，和他夫人肩并着肩，“她最喜这戏，我们就是这戏认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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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笑侬听着儿，在门外接：“提起了别人不晓，那苏龙魏虎是亲，你我同把相府，三人对面就说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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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文山从床边起来，宽容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先是说：“没关系，”然后说，“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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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之间有贞不渝的，不因为金钱、疾病和死亡而改变。

    “我父在朝为官宦，府金银堆如山，本例算来该多少，命人送到那西凉川！”

    安静的房间，没有伴奏，净净赤条条两把好嗓，一宽一窄，一一，隔着一扇将开不开的门，互相追逐：

    “西凉川四十单八站，为军的要人我不要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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