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说：“你们好烦！”

    这话落的瞬间，那些层层叠叠的声音忽地沉来，像变了调的曲，从喜乐扭曲成了哀乐。那一声声的呼唤变成了哀嚎和恸哭。

    沈曼怡在恸哭中站到阿峻面前，伸盯着面前这个比她很多、却被她当弟弟的人，幽幽地问：“阿峻，你为什么要把我折沙发里？”

    阿峻低看着她，说：“因为你太吵了。”

    “你真的太吵了。”

    “你一直笑、一直笑，楼上楼地跑，到都是你的声音。你真的太吵了。”

    “你知那天是什么日吗？那是我妈的忌日。”

    “你懂忌日是什么意思吗？”

    阿峻看着沈曼怡的脸，哑声说：“你不懂，你只知蝴蝶结好看，秋千好玩，裹着破帷帐就能当新娘。你16岁了，就只知这些。”

    “你走去就是笑话，你知吗？你也不知。因为家里所有人都惯着你，顺着你。你满嘴说胡话，却没有人纠正你，就连李先生都跟你说对，就是这样。”

    “他还说你着镜一看就很聪明，你连照着抄书都会漏字。聪明——”阿峻嗤笑了一声，说：“你是真的过得很开心，就因为你是沈家大小。但凡换一个人，别说16了，12都不一定活得到。”

    他是真的讨厌沈曼怡，也讨厌沈家。

    很多人告诉他，他妈妈祖上富过，原本也是个千金大小，日过得恐怕不比沈曼怡差。结果呢？造化人，亲爹死了，大小转就成了妈，带着他一起寄人篱。

    所谓的好日，他一天也没有受到，只在别人中听说过，越听越觉得老天不公。凭什么有人生来就是锦衣玉，有人就要受人白。

    而锦衣玉的人稍稍发善心，他就必须得恩德。

    总有人说：沈家少爷小待你真好。曼升把你当亲哥哥了，一儿没有少爷架。

    他每次听到这样的话，都觉得可笑。施舍罢了。不知疾苦的大少爷弯腰给两颗糖，就是什么惊天动地值得夸赞的善举么？

    只是因为弯腰的人是少爷而已。就好像痴傻的人是沈曼怡，所以连痴傻都成了“天真可值得怜惜”。

    她可以一年又一年地过着她的11岁生日，指着今年说是1913，明年还是1913，后年依然是1913。

    沈曼怡倒是停留在了可以秋千、游戏的年纪里。

    但对他而言，却是停留在了亲娘上吊的那一年，永远迈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