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允冉开始，湛云江先后带过九个酷似隐华的孩，最小的一个不过初初学会走路，而最年的，被送到他边时已是小荷初立。

    他不知鹤怜究竟了什么心，但这些人上的的确确有着连他都无法忽视的特殊气质，并非是容貌有多相似，而是与他们相时，心会产生一他们就是隐华的错觉。

    但这只能是个令人无限悲哀的错觉。

    湛云江心甘愿在这个错觉中走了三百余年，他收养他们，照顾他们，纵容他们，却再不曾像对待允冉那样接纳他们，唯一的一个意外是李砚，可最后，到底还是重蹈覆辙了。

    他原本以为自己会在这场循环往复的噩梦中永远走去，鹤怜要报复他，而他漫的生命也需要一个依托，他们互惠互利，也无不妥。

    直到那日他在天衍宗的重华殿上见到那抹刺的白发。

    彼时那少年正吊儿郎当地跪在殿中央，并不把周遭任何人放在里，无论是训诫他的老，还是一宗之主的温尧，他皆无所畏惧，就仿佛他才是宗门最至无上的那个，所有人都得听从他的号令。

    可当他听见自己名字的刹那，却立刻僵了，接着五投地般匍匐了去，不像是参拜，倒更像是想找个把自己埋了。

    他恍惚间想起了山门时听到的那则消息，宗主温尧十六年前收了一位嫡传弟，天生雪发，眉间一颗朱砂，是鹤使从雪渊衔回来的，被赐名，尹华。

    尹华，这个个桀骜难驯，可在听到他名讳时却又怕得浑发抖的少年，竟名唤尹华。

    温尧他，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疯了。

    湛云江原本只想付之一哂，可脚步却不自觉地向那少年踱了过去，待他垂瞥见对方偷偷看向自己的那双睛时，整个天地都在这一刻安静了来。

    没有重华殿，没有天衍宗，没有少山，一切的一切全都化作成了飘渺与虚无，只有他站在这个空旷的世界，只有脚这个跪着的少年，以及他这双惊艳了众生的睛。

    再不会有任何人拥有这双睛了，这既是困了他半生的障，亦是他一辈都不会忘记的梦。

    只有他，隐华。

    明知是劫却义无反顾，明知是业却甘心愿。哪怕对方对自己充满敌意，用冷漠、无视甚至厌恶来驱赶他的靠近，可他却依然控制不住自己那颗丑陋的心，因为这是他溺毙前的最后一稻草，是他冻僵时手里最后一丝火星。

    他以为自己可以掌控得了他们的关系，只是没想到鹤怜会突然现，并对他说了那样一番不知所谓的话，而他们对话时尹华竟也在当场。

    他来不及思考这个区区金丹境的少年是如何到瞒过自己耳目在一旁窥听的，因为尹华在听完鹤怜的陈词后竟对他说要走，他竟想离开他。

    他寻觅了千年才终于找回这双睛，哪怕这双睛在看向他时已经不剩半意，可他被俘虏、被囚禁了太久，他早已不能也不愿挣脱了。

    那就脆彻底占有他吧，只要将他压在，他便只能看到自己一人了，便哪里也都去不了了。

    这个想法冒的瞬间，湛云江忽然意识到，原来自己也可以自私无耻到这地步。

    但，终究是不到。

    当这个被他压制着的少年用与那人一模一样的神、一模一样的吻挖苦他、讽刺他、讥笑他时，他觉得自己真的要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