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中对谈

    没想到他的房门虚掩，并没关上。

    但九娣还是敲了敲门，得了准许，她才轻推而。

    房间了一盏落地灯，柔和光照亮一架的书，人就坐在旁边书桌前的背椅上，背对着门，吃过的餐盘整齐摆在桌边，九娣环视，终于看清了昨晚黑暗的廓——这是间带一卫的主卧，卧室没有床，只有一张行军用的单人榻摆在窗边，没有枕和被，只铺了一层白床单，好像很久没人躺过了。

    空间虽大，但家很少，像外面所有的房间一样，单调，隔绝，毫无生命力，就连墙都包着一层隔音的棉心。

    很难想象，一个人整日整夜只窝在这个小小房间里，他该怎么过？就跟着那一墙书过吗？

    九娣皱眉想，但人到来也只睡这一床的地方，不过是三饱一倒，再折腾，人也是要同自己和解，与书里的人过倒比与现实的人打好，书里的人再吵阖上也就解决了，可现实的人呢，抬不见低见，反而心烦。

    “欣赏够了？”即使他背着她，椅背也好像也了睛。

    九娣想走过去收拾盘，椅忽然转过来，那副白假面正对着她看，九娣不觉脚一，顿住，心轰轰。

    怯意不知从何生起，只觉六神无主、慌张而不知所措。

    九娣也觉纳闷，为什么自己就在法蓝面前生了怯，尤其直视这张苍白面时，想到他所受的苦难，她就没法像以前一样心安理得，好像他有一半的苦是来源于她。

    但九娣却并不想让他看自己在他那里是有弱的，只好撇嘴：“听家说你都是上将级别的了，我就来看看这到底住个什么奢华的房，现在看，也不过如此。”

    “跟那个主席自然没法比。”他的睛从面里透来，黑睛明亮，一如既往。

    “你每日这个面不难受吗？我觉得你该摘来……”

    “吓唬人吗？”

    “谁会被吓到！这屋里又没别人。”

    他似乎笑了，躲在面后面咳了两声。

    “不吓到也会被恶心到。”

    “你试试我，我就不会。”

    法蓝面无表，确切说，他有什么表，她也看不到，只有一张白森森、塑料的假脸对着，九娣更觉发怯。

    “人经不住考验，你真了怯太尴尬，我又何必自取其辱。“他咕哝一句，讥讽又一倍：“你既然看到我的房间了，也该回去休息了吧。”

    九娣知他发现了自己的惧意，但却误会了，以为她仅仅是怕他的样。

    “我也想看看你在什么……”九娣笑嘻嘻走到他书桌前，挑着看他阅读的书，都是些大的哲学政治，平日里九娣只听过真看过，现在倒纳闷他这么年轻还能沉心看这些：“你都能看得懂？”

    “看不懂就多看几遍。”法蓝淡淡回答，好像也不太在意她烦了他的书桌，向后仰着，白僵的面里，他的睛落在她发上、面颊上，又沉到底，久久不敢再抬看她。

    “所以，你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就看这些书？”

    “是。”

    “全天人都在自由狂，只有你倒过得像蹲牢房。”

    “自由的都是囚禁的，囚禁的反而得了自由。”

    九娣回同他微笑：“现在天病，你倒是读了个清净书，你们这些当官的倒是当得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