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夜明珠

    又是一个不眠夜。

    秋容整夜都忧心忡忡，她恍恍惚惚问了几次华：殿可是回来了？据闻皇帝已派数人去搜寻山林，甚至连湖泊都派人去打捞，但找了大半夜，仍是一无所获。她又偷偷跑到栖霞去问皇帝的贴太监安顺，说是皇帝方才又添了一百号人去寻。

    安顺望着她愁容满面，安抚：公主殿机灵，应该不会有事。

    等应付完秋容，安顺推开殿门，走至寝殿，看见皇帝未穿鞋，只披一件寝衣，拿着一串佛珠在床前那一小片天地里打转，嘴里默念着什么。他仔细一听，原来在念祷词，祈祷失踪半天的女儿早日归来。

    依稀记得皇帝早年间最厌憎佛，还将先帝豢养的和尚士全赶，谁想到他自己年纪大了，反倒也信这一了。

    敲门声再响，安顺打开门，看到公主候在门外，一对清泪，手臂被她边的侍女扶着，宛如一枝无法自持的垂柳。皇帝一看见她，便快步走来，公主倒在他的怀里，两只手攀附着他，低泣：父皇，女儿不孝，差见不到您了。

    皇帝年轻时明察秋毫，里容不得一沙，但年纪越大越倾向于懒惰、享乐，当他认定三皇派人刺杀公主，谋害太时，仅仅派人搜罗证据，将其禁终生，之后便也不再理会此事。他随便应付一番，又带着公主去看大臣新献上的宝。

    那宝即放置在他的寝殿，被一张绢布遮住，约六尺七，和真人等，大抵是一件玉雕。皇帝想必是珍至极，于是放于最私密的寝卧之，日夜相看。

    安顺陪侍一旁，有幸一同观赏。他隐隐约约猜到是何，但当皇帝揭开绢布时还是免不了目瞪呆。

    那玉雕栩栩如生，每一寸肌理仿佛真人，散发着莹莹光芒，令满室为之一清。

    细看去，是个绝人，睛以绿宝石雕琢，嘴是胭脂石，双目低垂，是哀婉绝的神。

    生死之界忽被颠倒，那已逝的芳魂忽而有了形，他一句贵妃娘娘缄之于，垂偷觑旁人的神。皇帝正痴怔着，仿佛着；公主倒是毫无动容，一脸漠然。她的五官和肤和这玉像极似，不过因有汉人血统，廓要柔和许多，少了几分侵略的。眸亦非碧绿，仔细看才能琢磨一绿来。

    皇帝轻轻抚摸佳人玉颜，神恋恋不舍地在她的脸上连，之后才看向公主，问：昭宁，这玉像如何？

    她答：儿臣以为母妃又回来了。

    皇帝叹气：朕初看亦觉如此，但看久了不过是个死，不比她半分生动。

    他有时神思恍惚，伸手去摸它，但满手冰凉，让他瞬间清醒。

    他望着自己的女儿，幽幽：她的遗愿是让你一生安康，朕有愧于她，未能让你免于纷争。

    公主垂泪：父皇不必苛求自己，儿臣这不是安然无恙么？

    皇帝想起某事，问：朕方才听你说，你的侍卫竭力保护你，自己还受了伤？

    是，若非有他，儿臣恐怕难以幸免于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