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西泠生，旁人看到这样的一行字或许并不会觉得有什么，只当是一句寻常的小注，可她却忽然心有所，竟乍然拆解许许多多的东西来。

    可是这一行字，却仿佛忽然醒了她，让她忽然意识到：那个人很疲惫。

    沈西泠忽而又想起父亲，想起他每次第一天回家时眉梢角间的倦意，尽他在家待了几天后就又会慢慢好起来，可是第一天回来的时候却总是看起来分外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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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这是一回自己待在忘室里，齐婴不在，也没有旁人，她正好可以明目张胆地打量一番。等了半晌见他还没回，沈西泠便揣测他是与尧氏有话要讲，兴许还要再耗上些工夫，于是大着胆摸到书架边去，开始边走边打量那些书籍。

    “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

    这么明显，可她竟一直没发现，只会一直依赖他……他已经那样辛苦，可还是总要为她的事费心，譬如他这次从南

    奇险率意，似快刀斫削，张弛有度，又不失隽逸风骨。

    她当然认得，那是齐婴的字。

    她一直以为他如鱼得，官厚禄、父母健在、兄友弟恭，她以为他事事顺心。

    齐二公名满江左，她幼时就听过他的传闻，后来因缘际会被他收留，虽谈不上对他有多么了解，但起码见面胜于闻名，总比旁人知晓得更多一些。但她还不懂他所面对的是怎样的一个世界，只是觉得他厉害：他每日都在忙碌，他年纪轻轻便居位受人敬仰，他似乎能好所有的事。

    他一直很累，从未有半刻停歇。

    如今回想起来，也许父亲也像齐婴一样，他们都居位，都要去理数不清的麻烦事，而父亲尚且可以回到她母亲边暂得藉，可沈西泠却从未见齐婴休息过。

    他很累。

    沈西泠偏过看了看他的书案，那里堆叠着厚厚的公文。不她什么时候到忘室里来，那里都堆着很很厚的案卷，而他无论批阅多久，很快就又会有新的案卷被送来，再次填满桌上的空缺。那每一卷后面也许都牵涉着一桩复杂麻烦的官司，甚至可能纠结着为国家带来灾殃的谋，而他就夙兴夜寐地坐在桌案前，一卷一卷地看过去，再一桩一桩地去料理，周而复始。

    其实她早应当注意到的，很多事都早有端倪，譬如他将自己的书房命名为“忘室”——他要忘什么？忘记那些缠的庶务？还是忘记他心向往之的山林溪泉？

    她迫不及待地翻开那本书，觉好像在窥探一个有关于他的秘密，一颗心格外地起来。

    书架上的书有陈有新，沈西泠一一打扫过，见到一本特别陈旧的，书的装帧已经破损得厉害，好像已经被翻了很多很多回，心想那或许就是齐婴喜的书。她对他的一切都到好奇，此时见他还没回来，便偷偷伸手将那本书从书架上取了来。

    沈西泠翻开文集，见此书不仅有常常被翻阅的痕迹，书页旁甚至还留有许多主人的批注。有一篇讲抱朴公山寻得溪泉，于畔白日睡，后被鱼儿跃起时激起的惊醒昼梦的谐趣小文，旁边便留了一行字。

    ……她原先怎么竟会觉得他百事顺心？

    开卷一看，见那是一本前人的文集，作者号曰抱朴公，似乎是前朝的官员，后来辞官归隐山林，这本文集是归隐后所作，讲的多是田间趣闻和乡野乐事。